第576章 第二百五十八章
只有濃厚得幾近刺鼻的草藥氣息籠罩在他們的神經裡。
“什麼事能瞞得過我?陸廉小兒安排的那封信,那些商賈所傳流言,還有今日眾人作態,”袁紹冷哼一聲,“不過鬼蜮陰謀罷了。”
“此非陰謀,”荀諶溫和地糾正了主公,“乃陽謀也。”
榻上的主公嘆了一口氣,伸出一隻手,召僕役上前,為他端來了一碗藥。
他默不作聲地喝,荀諶也不多言語,只坐在一旁默不作聲地看,等藥喝盡了,主公也攢足了力氣,又一次開口:
“我病重若此,不能久待,友若以為如何?”
荀諶臉上的微笑消失了。
“主公若退兵,尚有調養生息之機。”
“若我欲問天命呢?”
“牽招可領前軍,督左右。”荀諶這麼說了一句。
這不是最好的選擇。
袁紹病得很重,他已經沒有體力指揮中軍,最好的選擇是放權給牽招,總督三軍,一鼓作氣擊潰陸廉。
……但即使他願意,冀州人也不會願意的。
而更重要的是,他們的“不願”不是乾巴巴的抗議,而是會付諸行動。
河北是世祖的龍興之地,土地肥沃,民生安定,遍地豪強。
如果是陸懸魚評價,會說這個叫“帶兵入股”。
這群大地主有自己的莊園土地部曲私兵,他們跑來效忠袁紹可不是自己光桿一個跑過來的,那真是全家老小齊上陣不說,還自帶糧草和軍隊。
他們當然有資格審視牽招——他帶了什麼?他憑什麼節節高升,還拿到了一個許攸都需要撒潑打滾,郭圖連撒潑打滾都沒能得到的都督前軍之職?
因此袁紹必須用溫和而果斷的手腕安撫壓制住這些世家豪強——尤其在他已經病重的此時,這已經是最大限度能給牽招的信任和支持。
荀諶是個聰明人,他似乎什麼都清楚,甚至連主公想借他之口將這個決斷說出來,再讓他背一背河北世家的罵名這樣的謀算也再清楚不過。
他就是這樣平靜地說出口的,令袁紹感到一陣愧疚。
但荀諶微笑著,搖了搖頭。
被人在背後罵幾句,甚至當面結仇,算多大的事呢?
“在下愧無正南之氣節,”荀諶平靜地說道,“但在下願盡臣節,隨主公最後一戰。”
這是袁紹人生中的最後一戰,也是許多人人生中的最後一戰。
在袁紹吐血之後的第二日,也就是前軍爆發營嘯後的第三日,冀州軍又一次開始發動攻擊。
這甚至令大將軍也吃驚了。
她坐在帥案後,旁邊坐著主公,下首處有一大群武將,人人都在看著她。
“營嘯尚不足三日,軍心未定。”陸廉說道,“他為什麼就打過來了?”
——說袁紹隨心所欲,想打就打是肯定不對,袁紹在歷史上什麼名聲她不知道,但從這支軍隊的表現來看,他作為一個統帥不說有什麼雄才大略,至少能力是及格的。
“彼軍糧盡?”
有人試探性問了一句,周圍的人用嗤之以鼻的聲音回覆了他。
“二將軍處有變?”
這個考慮靠譜了些,但他們被袁紹包圍在這裡,也不是時時能和關羽聯絡,睢陽有什麼變故,他們是無法知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