蒿里茫茫 作品

第484章 第一百六十六章

    鄄城迎來過數任主人,郡守府也跟著變了個模樣。

    它曾經十分樸素,進出的官員也都穿著沒有花紋的細布袍服,而在這座府邸之外,有幼童牽著紙鳶跑過,有婦人三兩結伴,抱著裝滿衣服的木盆閒聊。

    有清秀通雅的文士從她們身邊乘車而過,雖未看得真切,但婦人們從那陣飄過的幽香便知道車上的人是誰了。

    陸懸魚是見過這樣一個鄄城的,在整個大漢因為戰爭而沸騰時,它就像是颱風中心的颱風眼一樣平靜。

    但那個鄄城已經不在了。

    當郡守府迎來第一任主人時,整座城池蕭條了許多,百姓們的眼窩迅速凹陷下去,婦人也沒有那些需要洗的衣服了。他們神色驚慌地看著士兵從郡守府出去,再充滿疑惑地看著一車接一車的箱籠運進郡守府。

    ——這太奇怪了,他們竊竊私語,鄄城地上的土都被刮乾淨了,這位許將軍怎麼還有箱籠能入府呢?

    現在喜歡刮地皮的許將軍也不見了,鄄城和郡守府就又變了一個模樣。

    街上看不到那些飢餓的百姓了。

    街上有士人,有兵卒,有軍官,有工匠,有商賈。

    人特別特別多,衣衫也是五花八門,在冬日晴空下閃閃發亮,他們都有冀州口音,其中那些士人和軍官的神情尤其傲慢。

    當然也有大量的糧食運進城裡。

    還有豬牛羊和騾馬這些牲口,以及從年少貌美到年老色衰的一些婦人。

    ——冀州真是富足啊!看看他們的人,皮膚那樣光潔,面色那樣紅潤,身材挺拔,走路的步履也矯健有力。

    他們也曾經這樣過,兗州人嫉妒地想,在很早很早以前。

    ……也不對,其實也只是一兩年以前而已。

    只是痛苦的日子總是顯得很漫長,他們因此覺得好像過了一輩子。

    鄄城人這種嫉恨的情緒被親鄰出城時的所見所聞打消了許多。

    ——你們是不曾見到,城外那些民夫,他們還在打著赤腳!

    ——啊呀呀!這樣冷的天!快下雪了吧?

    ——真是造孽,那必是降卒吧?

    ——降卒?降卒怎麼會說冀州話呢?

    這些竊竊私語一句也傳不進貴人的耳朵裡。

    郡守府裡暖和極了,婢女為袁紹的席子上鋪就了毯子,又在主室兩側的偏室裡燒起了十幾個炭盆。

    熱氣順著牆烤了過來,將這座寬敞明亮的主室烘得暖融融的。

    但袁紹身邊還有一個小小的炭爐,下面裝著炭,上面放著名貴香料,於是屋子裡瀰漫起清幽甜美如春日一般的香。

    這些細心的佈置沖淡了袁紹見到許攸首級時的不快意,而當他見到趨行而來的荀諶時,他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微笑。

    似乎是心有靈犀,荀諶見到上首處主公,以及他案上那隻裝頭顱的匣子時,臉上也露出了一個自然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