蒿里茫茫 作品

第454章 第一百三十六章

    重弩的矢既重且長,因此射出去時,一定會帶著箭尖的寒光,還會帶起一股銳利的風。

    但那只是一支冷箭,射出去時整個戰場像是陸白第一次下廚時煮爛的餃子一樣,所有人都猙獰著臉,殺紅了眼,根本分不出心神去看那支箭,任由它飛過女兵們的頭頂,飛過冀州軍的戈矛,向著旌旗下站著的那個人而去。

    如果那是個身經百戰的武將,他是會在生死關頭做最後一次努力的,比如躲閃,比如呼叫,比如當初與陸懸魚對戰的于禁,在生死關頭能夠勒緊韁繩,生生讓戰馬兩條腿立起來,躲過那支箭。

    但躲閃並不意味著成功,因此也有許多人在最後一刻看到了,警覺了,但還是中箭了。

    除了被射穿頭顱的少數倒黴蛋——神射手們輕易不會盯著敵人的頭,畢竟目標太小了點——大部分中了冷箭的人不會覺得自己那點警醒有什麼用。

    他們其中許多人還是會因為失血和感染,不可避免地向著死亡而去,他們為求生而盡的最後一點努力反而給他們帶來巨大的失望與恐懼。

    審榮就不太一樣了。

    他是一點也沒努力過。

    他根本不知道戰場是什麼樣的。

    當然,他叔父不會將一個真正的門外漢送上戰場,所以審榮還是讀過一些兵書,瞭解軍中常識,並且身邊也有久經戰陣的宿將輔佐,保證他不出錯的。他一直以來的表現也沒讓眾人失望。

    這人雖然是世家出身,叔父又得主公器重,按理說可以驕橫一點,如孟岱一般也不稀罕。但他行事慎重,還很清楚自己軍隊的優缺點,能以正合絕對不追求以奇勝,能放權絕不抓在手裡,而且吃喝用度雖然奢靡了點,用的卻全是他自己的錢。

    所以不光是審榮自己,他的部曲也好,許攸派來的冀州軍也好,上上下下沒人認為他會遇險。

    他能遇什麼險呢?他身邊光是自家部曲就有三千人,說是後軍,其實也沒打過仗,就專門守著他。

    所以審榮當時在墊著腳看戰場看得很專心,一邊看,一邊在心裡盤算,這一仗打完是不是就可以攻城,攻下範城就能拿到倉亭津,拿到倉亭津……他是不是就可以回家了?

    他想念他的宅邸,想念他的親眷,想念嚴厲而又親切的叔父,他是諸多子侄中最受他看重的,但其實他不那麼喜歡戰場……

    他邊看邊想,想著想著,一股突如其來的大力就給他掀了個仰倒。

    但那一瞬他甚至沒有感覺到疼,他只是被撞倒了,腦袋磕在地上,砸了個七葷八素,頓覺昏昏沉沉。

    至於劇痛如潮水一般席捲而來——那是之後的事了。

    他聽不到周圍親兵忙亂的呼喊,也聽不到在戰場前方,再前方的地方,爆發開的巨大歡呼聲!

    女兵們在嘶吼!

    她們的嗓子已經啞得跟辭玉將軍似的,但也不耽誤她們手舞足蹈,大吼大叫。

    “射中了!”她們嚷道,“那的確是射中了!”

    但片刻之後她們的歡呼與雀躍又沉靜下來,取而代之的是惶恐和不安。

    “那人真的是主將嗎?”射手轉頭看向陸白,“他都不穿甲啊!莫不是個文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