蒿里茫茫 作品

第437章 第一百一十九章

    袁紹待人寬厚,他又有極廣袤的土地和生民可以與士族分享,因此一直寬厚得眾心,與這樣一位主公比起來,出身卑微,手下又有陸廉這種和富人過不去的將領的劉備自然是不得冀州世家歡心的。

    但與袁紹不同,曹操從一開始就不願意向世家妥協,他選擇了一條極其艱難的道路,自然也就得不到世家真心的幫助。他有兵有將時,兗州人低眉斂目,小心翼翼地侍奉他;他現在腹背受敵,連袁本初的烏桓兵都能跑來兗州撒野,士庶自然不肯再信他。

    既沒有信任,也沒有多少好感,安身立命的糧食怎麼能再交出去?

    有人幾番躊躇,甚至同夏侯惇商議,想要以剿匪的名義去劫掠那些豪強世家,再敲出一筆軍糧來,最後還是被夏侯惇否定了。

    “若失人心,猶開門而揖盜,從此兗州必亂矣!”

    “元讓以為軍中無糧,主公又能堅守幾時?!”

    這句殺氣騰騰的話令夏侯惇嚇了一跳。

    程昱看起來並不壯碩,身形消瘦,遠沒有他這個武將看起來有威懾力。

    但這個陰沉的老人身上有一種可怕的氣質,他對主公始終抱有一種狂熱的敬意與信任,這份信心給了他無窮的力量。

    “主公既知兗州糧盡,決勝只在片刻之間,”夏侯惇小心翼翼道,“你我只要守住——”

    當他看到程昱臉上的神情時,他的話戛然而止。

    劉備的營中也瀰漫著一股很不新鮮的氣息。

    當瘟疫的腳步悄悄臨近這片戰場時,斷然不會只眷顧其中一側,而忽略了另一側,因此那些有徐·州口音的士兵也在成片的病倒。

    周遭的樹木都被砍伐殆盡了,想要收集乾柴需要去更遠的地方,於是一碗燒開的水就略有點奢侈。附近河流裡的水原本很清澈,但現在已經泛著一股渾濁的泡沫,倒是魚兒變多了,它們都吃得肥肥胖胖,只要士兵隨便地衝著一具掛在岸邊的屍體下網,總能撈到許多正在大快朵頤,因此忘記危險的鮮魚。

    在這樣的環境下,士兵們不可避免的病倒了。

    他們離家鄉也不遠,他們也想家。

    哪怕那只是個泥巴壘起來的茅草屋,家中也只有新近開墾的幾畝薄田,可那畢竟是他們的家,唉,在營中病死是沒有戰死那麼高撫卹金的,又沒有錢拿,又要客死異鄉。

    他們因此愁眉苦臉,每每見到一位同袍被抬出去埋掉,都會這樣低低地嘆氣。

    這樣的僵持是度日如年的,不獨他們,劉備軍中每一位武將也作此想。

    因此當劉備聽說曹操的營中有了些動向,很像是要出營與他決戰時,這位鬢間也已經有了銀絲的中年人興奮得跳了起來。

    “曹阿瞞真願與我決一血戰?!”

    孫乾摸了摸小鬍子,“曹公既擅兵,又擅謀,主公不可不防啊。”

    這個也瘦了一大圈兒的統帥冷靜了下來。

    “咱們是該謹慎些。”

    他要怎樣排兵佈陣?

    襄城之西有令武山,其上有楚令武將軍景缺之墓,山下地勢複雜,有澤有溝,斥候報來說在山下見到了兗州軍的蹤跡,不可不防。

    徐庶拿來地圖,展開後一一分析山勢與溝壑,其中可能的伏兵,可能的動向,我軍又當如何戒備反制。

    這位謀士在附近的地形上花了很久心思,分析得也近乎盡善盡美,他甚至還做了幾個預案,如何去反包圍兗州軍,如何穿過令武山,殺曹操一個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