蒿里茫茫 作品

第430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

    如果是尋常時,張將軍應該很樂意招呼自己親如兄弟的扈從們,一起出門吃一罐燉肉,聽聽他們大呼小叫,長嘯高歌一下。

    但這一天不太容易。

    ——殺蹋頓是個非常快的流程。

    烏桓兵在統帥的激勵下衝出來,將陣線拉長,出現漏洞時,張遼已經等了很久。

    久到有蜻蜓落在他的盔纓上,閃閃發光,他也渾然未知,一動未動。

    以這支青徐兵馬的軍容嚴整,兵卒士氣而論,若是一心一意地圍攻,能不能攻破蹋頓的大營?

    不僅張遼,軍中任何一個軍官都覺得這一仗是必勝的。

    但這一仗損耗幾何?

    對袁紹來說,他的家底是支撐得起他打敗仗的,尤其首先驅策而下的,多為烏桓、鮮卑以及雜胡軍隊,這些人是他的盟友,亦或者是他的奴僕,他們損兵折將傷不到袁紹的主力,卻能真真切切地消耗陸廉的兵卒。

    ——冀州的軍官們甚至會微笑著同自己的士兵說,你們可知曉,陸廉帶了一支女兵上陣!

    ——這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北海東萊兩郡的青壯男子已經盡數上了戰場,家鄉甚至也沒有足夠的婦人留守種田了!

    不管青州的田野上是不是盡皆婦人耕種,拼人口拼不過袁紹,這是毋庸置疑的。

    袁紹統一河北,經營冀州已經很久。

    青州“野無青草”時,冀州的農人在種地;

    徐·州“泗水為之不流”時,冀州的稚童在田野裡奔跑。

    人口差距將實力進一步拉開之後,陸懸魚的每一仗都必須精打細算。

    曾經只有三百部曲,現在她有了兩萬精兵,但境地並沒有好轉多少——

    張遼是為此下定決心的。

    烏桓人的士氣並不低落,戰力也並不寒酸,他們一心一意地敬服蹋頓,只要大單于還在,他們就能為了他的命令前赴後繼。

    這樣一來,那個能夠儘快解決戰鬥的唯一選擇就出現了,有可能付出的代價也並不高昂。

    袁紹可以損失顏良文丑,陸廉為什麼不能損失一個張遼呢?

    當烏桓人高聲呼喝著他們聽不懂的戰吼,大踏步地向前奔跑砍殺,砍得漢軍節節敗退時,張遼身側的傳令官吹響了一支牛角。

    張遼沒有立刻拎起馬槊,他先是兩隻手握著韁繩,慢慢地讓自己的戰馬跑一跑。

    它已經戰鬥了數日,雖然短暫地休息過,但體力大不如前,那幾匹換乘的戰馬或是受傷,或是比它還要疲累些,不堪大任。

    因此張遼必須小心謹慎,在心中計算著戰馬能跑多久,能衝幾個來回。不到萬不得已,衝蹋頓中軍這種危險任務他是不準備交給陌生戰馬的。

    好在它跑起來了,按照他的期望那樣,先是徐行,然後馬蹄邁得越來越大,越來越急,當視線中披髮科頭的烏桓人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時,張遼身邊的騎兵紛紛扔下手裡的弓箭,從繩鉤上取下馬槊,壓低身體,驅策戰馬不斷加速,再加速!

    從那些間距足有數丈的烏桓步兵間穿過並不難,烏桓人性情悍驁,以臨陣鬥死為榮,因此擅短兵而不擅長兵,這令他們在與漢軍短兵相接時常能靠一腔血勇步步向前。

    但現下他們的陣型散了,想要攔住騎兵就不那麼容易了。

    他們張大嘴巴,驚恐地望著風一樣從他們身邊通過,濺起一蓬又一蓬鮮血的幷州騎兵,像是平地上忽然捲起了暴戾的黑色風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