蒿里茫茫 作品

第428章 第一百一十章

    陸廉的士兵相信自己的陣營會不斷取得勝利,更相信後方始終穩如磐石,因此才會進一步願意領取這些竹簡,而不是實際的糧食、布匹、銀錢在身上。

    他們也願意聽從將軍的吩咐,不去大肆劫掠那些沿途郡縣,而是一心一意等著犒賞。

    這可以說是陸廉治軍甚嚴,但更可以理解為陸廉的勝績和勝績帶來的戰利品已經抹平了與劫掠所得的差距。

    他們的士氣與那些家人隨時可能被劫掠屠戮,於是自己也走到哪裡就劫掠屠戮到哪裡的軍隊絕不能同日而語。

    ……當然,這是持家好男人的做法。想在軍中一點錢不花,其實挺不容易的。

    因為三歲稚童也知道打架很費衣服,而他們則是在打架這行一路走到黑的職業,衣物的消耗速度幾乎稱得上驚人。

    會自食其力,縫縫補補,在每一場戰爭間歇踅摸些破布條回來保證自己能持續而長久地穿公家制服的,在士兵當中已經不能用“好男人”形容,差不多就是絕世好男人了。

    剩下那些普通男人大多做不到在一場生死大戰中活下來後,不找個地方躺平或是搜刮些戰利品,而是一件件去剝死人衣服——這活一般都丟給民夫幹了——所以他們經常會在衣物問題上發愁。

    ……然後各有各的路子。

    有的人手腳散漫,會尋民夫營中的婦人來替自己縫補;有的人嘴甜,會求同伍同什擅縫補的同袍替自己做活;還有的嘴也不甜,錢也不捨得花,於是捨出最後一招:千里傳書,往家寫信。

    原本寫信是要成本的。

    正常情況下來說,排除那些文吏與軍官,整營的兵卒裡不見得能找出十個識字程度足以寫出一封信的人。

    於是這十個人就可以靠著替人寫信發一點小財,同時僱人寫信的費用也讓士兵儘量縮減寫信頻率。

    然而這兩年休整期裡,陸懸魚經常會派女吏過來教他們讀書識字,高深學問是不用想了,粗淺的幾百個字能記住就算好學生。

    ……即使是壞學生,也能輕鬆寫下“阿母,我褲子爛了,再寄兩條給我”這十幾個字。

    再加上田豫搞後勤,陳群搞吏治,順路將郵費給降下來了,這個信就寫得頻繁起來。

    每次只要有輜重隊來,就有士兵排隊去寄信。

    那些信大部分沒什麼文采,甚至連一點感情都沒有。

    ……純純的就要衣服。

    ……有不爭氣的小年輕甚至連錢也要。

    ……但這也不是說這些士兵都是狼心狗肺之徒,只要當面問一句想不想家,家中親人都怎麼樣,那話匣子打開之後不僅會說,甚至還會哭。

    後方北海郡的女吏們甚至聽到過這些士兵家眷的抱怨,大意是“你看看你們教他們學寫字有什麼用!整日裡不是要這個就是要那個!多一句話也不問!”

    女吏們被罵得有點訕訕的,湊一起嘀咕,有個機靈的就想出了應對之辭。

    “阿嫂不知吧?營中寫信,原是按字收錢的呀!”

    那位婦人聽了就一臉狐疑,“按字收錢?”

    “小郎這樣的手書,可是省下了一百餘錢的!”

    婦人大吃一驚,“這麼貴!”

    女吏趕緊點頭,“小郎年紀雖幼,卻是個精打細算,很懂持家的郎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