蒿里茫茫 作品

第426章 第一百零八章

    淳于瓊在裡面,同他的偏將們正在飲酒取樂。

    他們沒有酗酒,幾個樂人和舞伎也沒有表演什麼禮崩樂壞的節目,絲竹聲十分輕柔悅耳,舞伎的手腕在燈火映照下,像雪一樣潔白。

    幾名偏將有人閉著眼睛聽樂曲,有人拿起竹箸,跟著敲打節拍,上首處的淳于瓊靠在憑几上,偶爾從碟中拿起一小塊烤豬肉乾,慢慢地嚼。

    烏巢這座大營,處處看起來都很舒適——每一個人感到舒適,除了樓班。

    當他徑直地走進帳篷,舞蹈與樂曲一下子就停了。

    有偏將皺起眉頭,緊緊地盯著他。

    “淳于將軍,我兄兩日前曾派使者求救,”樓班的目光則死死地盯著淳于瓊,“他的信,可送到了?”

    淳于瓊捏著豬肉乾的手稍微停了一下。

    他是個很客氣的人,到底還是將它重新放回碟中,“嗯,那位使者也在營中休養。”

    樓班感覺到全身的血一下子湧上了頭,“將軍兩日前便接到我兄求救,為何至今未曾出兵?!”

    這位烏巢的統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樓班大人或許於中原之規不熟,因此才會這般出言無狀吧,”有偏將開口了,“淳于將軍聽命袁公,並非什麼人都可調動的。”

    樓班勃然大怒,“我兄南下時,袁公亦曾許諾,要麾下各部配合烏桓!而今見死不救便是你們中原人的規矩嗎?!”

    “大膽!”有人立刻將手扶在了劍柄上,“胡兒安敢如此無禮!”

    樓班的刀也在那一瞬出鞘了!

    帳外有士兵跑進來,帳內有人掀翻了杯盞,氣氛立刻劍拔弩張起來。

    但淳于瓊似乎一點也不在意地揮了揮手,“不是我不想救大單于啊。”

    這句話又給了這個烏桓貴族一點希望,讓他流著眼淚地望向主位上的那個中年人,想要得到一句承諾,承諾明日立刻就能發兵救援阿兄!

    “烏巢重地,沒有主公文書,我不敢或離,我已送信去濮陽大營,軍中諸將皆可為我明證。”淳于瓊輕飄飄地說道,“若樓班大人若能出示主公所說‘各部兵馬都當配合大單于’的公文,我亦可立即便點起兵馬,如何啊?”

    他辜負了兄長,樓班想,他要將兄長送進死地了。

    ……兄長送他出來時,曾說什麼來著?

    樓班忽然漸漸地變得清醒,漸漸想明白了一些事,比如兄長也許早已料到此事,只是要送他突圍,求一條活路而已。

    當他這樣想的時候,那夢境中的恐懼與痛苦一瞬間又將他淹沒了。

    他們烏桓人被袁公拋棄了。

    他的兄長被袁公拋棄了。

    可是即使如此,他還要搖尾求憐,他還不能放棄!

    他的聲音顫抖起來,他的神情也在告訴別人,這是他絕望之前的最後一次努力——

    “淳于將軍,官渡一失,兗州以西盡歸劉備,袁公如何渡河?!”

    當聽到這句半是哀求,半是質問的話語時,帳中忽然鬨笑起來,那些偏將們一個個看起來都帶著鄙薄的眼睛和快活的嘴臉。

    “樓班大人還不知嗎?”淳于瓊笑道,“我軍已攻破濮陽。”

    濮陽拿到手裡,倉亭津已成孤軍,難道還能堅持多久嗎?

    冀州財力雄厚,難道調集不來大量船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