蒿里茫茫 作品

第383章 第六十五章

    楊修一愣,“詔書?”

    老人瞪了他一眼,“當真愚魯,還未明悟麼?天子就在咫尺,你還在那裡籌謀自己寫文駁斥,還想等孔文舉的文章!”

    楊修恍然大悟,“父親!兒悟了!兒悟了!”

    詔書從楊修手中再到天子行宮,直至來到鄴城,不過二百里路,一兩日的路程。

    因此當朝廷使者乘車而至時,荀諶尚在一面看地圖,一面同沮授聊起檄文之事。

    “主公此次出兵,在下有一愚見,”這位秀美的青年文士的指尖敲在範城上,“還須監軍定奪。”

    沮授很感興趣,“友若有何高見?”

    “倉亭津已失,天子東巡之路便再無阻礙,既如此,主公當緩,不當急。”

    沮授那張消瘦的臉上露出了一個笑容,“友若之見,恰與我同。”

    “監軍亦不曾為陳孔璋之才所惑,”荀諶笑道,“實為萬幸。”

    聽了這句打趣,沮授呵呵地笑了起來。

    儘管在陳琳筆下,以及當世許多士人眼中,劉備軍團所有高級將領都是出身寒微之人,幾乎一無是處——畢竟在這個時代,出身寒微就是一個致命弱點——但沮授絕不會這麼想。

    在他看來,出身寒微之人,無論是眼界,學識,閱歷,家族助力,都比不上累世閥閱的公卿之後,因此這些能夠走到今日,名滿天下的寒微之人心志之堅忍,遠勝那些世家名門!

    他們經歷了常人想不到的挫折,忍受了常人忍受不了的痛苦,才創下這一份基業!這意味著即使將這些人迫至絕境,也很難令他們屈服投降——而反過來呢?兵強馬壯,心高氣傲的冀州軍能否承受同等的壓力?

    “陳孔璋那一紙檄文,只好騙一騙那些見識短淺之輩,”沮授說道,“好在劉備麾下雖有名將,卻鮮有才學過人之士,孔北海,陳長文者又在青州,未必會替劉備……”

    有僕役匆匆而入,打斷了二人的對話。

    “監軍!有天使至!”

    沮授和荀諶都是一愣,但荀諶的腦子顯然更快一步。

    他臉上的吃驚一瞬間便轉為了驚駭,“何人出此謀也!”

    冀州軍的大監軍並不以陰謀權術為長,見荀諶一副跌足懊悔的模樣,連忙問道,“友若竟知天使何來?”

    “或許是在下多想,”荀諶臉色變幻得十分迅速,“天使既至,監軍且去迎接便是。”

    當沮授見到這位朝廷派來的使者時,他終於意識到荀諶剛剛在忌憚什麼。

    天子降詔。

    而且一口氣降了好幾道詔書,跟詔書不要錢似的,流水一般發來了鄴城。

    詔書內容很簡單,他聽說河北多高士,其中有幾位才學出眾,名滿天下的佼佼者,心中很是仰慕,因而徵他們入朝伴駕。

    第一個點名徵其入朝的,就是沮授。

    拿著詔書的沮授一瞬間臉色也如荀諶一般,再忍不住了:

    “在下不過草莽寒門,尋常愚夫,何意竟能上達天聽?受此恩耶?”沮授咬著牙問道,“不知是何人舉薦?”

    這位天使笑眯眯地,“是老令君親薦使君呢!”

    ……楊彪!楊彪!

    天子降詔,反正詔書是已經下了,至於去不去,什麼時候去,當然是沮授自己說了算。

    但“詔書”不是這樣簡單就能過去的事。

    沮授平復了一口氣,送使者上車時,忽見這位天使又掏出了第二份詔書!

    “……天子還有詔書未下?”

    “哦,這一封不是給使君的,”使者笑道,“天子還徵了其他幾位入朝呢!”

    這位河北監軍的眼前忽然就是一黑。

    第二位被徵辟的名士,是田豐。

    詔書裡也是寫得親親熱熱,就差直接畫一個天子招小手的小像在詔書上了。

    ……在河北眾人看來,與其說是天子招小手,不如說是劉備抓著天子的手在那裡招小手。

    因此在沮授眼前一黑,被僕役手忙腳亂地抬進府之後,田豐也立刻生病了。

    閉門稱病,不能見客,連帶著備戰工作也不得不停下來。

    第三名被徵辟的是辛評,第四名審配,第五名逢紀……

    總而言之,詔書裡溢於言表的那幾句話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