蒿里茫茫 作品

第362章 第四十四章

    “他們動身了,”她說道,“只是走得慢而已。”

    “為什麼沒有追過來同咱們決戰呢?”

    她捧著陶杯剛準備喝時,迎面一陣熱風襲來,卷著路上的塵土,瞬間撲了他們一個灰頭土臉。

    於是悵然的小陸將軍只能將陶杯放下。

    土路顛簸顛簸,小陸將軍晃悠晃悠。

    “他們覺得咱們糧草盡了,想等到倉亭津時,再將咱們合圍剿滅。”

    前面的軍隊走得很慢,似乎很疲憊,但也可能很警覺,想在烈日炎炎下保持一點體力,應對突發狀況。

    於是後面的軍隊走得也很慢,並且距離前面總有十里遠。

    士兵們的臉上看起來都很輕鬆,誰也沒有被這樣的行軍所累到。

    但兩邊都會遠遠派出斥候,反覆探查對面行軍時的所有細節——

    他們一共多少人?其中馬步兵各多少?民夫多少?輜重車多少輛?行軍隊伍從頭到尾,大約多長?

    他們行軍時,前軍多少?中軍多少?後軍多少?幾人並行?輜重車在前在後?有多少兵護送?騎兵都在什麼地方?

    這些瑣碎的細節漸漸為兩軍的統帥們拼湊出了對面的形象。

    “賊軍似乎還是走得急,”有人這樣悄悄報給孟岱,“原本輜重車是在中間的,但經過了一片泥淖,有不少車子陷了進去,賊人又急於行軍,大軍便棄了輜重而行,現下雖然那些輜車都已從泥淖中趕了出來,但已經在後軍處了……”

    行軍之時,若是覺得形勢緊急,便會丟棄輜重,輕裝行軍,這再正常不過。

    而那些輜重中,有銅錢,有布帛,有金銀珠寶,除卻糧草外,其餘都是用來犒勞士兵,激勵士氣的東西。

    即使這一場軍功由兩方平分,孟岱想,這些輜重也不該分給荀諶!荀諶已經得了倉亭津大營的財物,這一份原本就該留給濮陽城下的兵馬才是!

    他心中這樣計較,隨從何等伶俐,便又加了一句。

    “聽說有車傾覆,”他小心說道,“滿滿一車的銅錢,都灑在了泥地裡,二張這一次恐怕是傾盡家財,才能帶來這麼多財物,重得牛都拉不動!”

    “你說這些,又有何用?”孟岱罵道,“我雖為監軍,但說不動張郃高覽,我自己手中又哪裡有兵馬呢?”

    隨從小心地看他一眼,“監軍位高權重,哪裡沒有兵馬呢?”

    孟岱愣了一下。

    說他沒有兵馬,其實是不準確的。

    他也是河北世家出身,自然也有部曲私兵,不受張郃節制,不過他這人行事總不肯吃虧,因此當初得令被派來這裡時,他已分配自己的兵馬去押運糧草。

    從魏郡到東郡這一路上太平極了,這支兵馬只有好吃好喝的份,斷然不會受屈,更不會遇險。

    將這支押運糧草的兵馬調過來,襲擊二賊輜重,在張郃面前搶一筆功勞……這事做得多少有些亂了軍紀軍規。

    孟岱猶豫極了,坐在軺車裡晃晃悠悠,就是下不定決心。

    丘陵上的土路漸漸走了一個下坡,於是那片原本是池塘,但因為今歲的旱情而變成溼地的泥淖便顯現在冀州軍的眼前。

    這裡因為溼潤,因此長草茂盛得多,滿目青翠的綠意,看著鮮亮極了,但蒸騰的水汽貼在身上,也難受極了。

    “監軍!”

    冀州軍當中也有東郡人,對此地十分熟悉,因此沒有從那條路經過,而是繞著走了過去,但孟岱順著隨從的手指,還是清楚地看到無數亮閃閃的東西,在遠處的泥裡,反射著太陽的光輝。

    即使離得那麼遠,即使有那麼多繁茂的野草遮掩,他還是準確地將它們認了出來。

    就在那一瞬間,自恃謹慎老成的孟監軍終於心動了。

    跟在陸懸魚身邊的美少年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了。

    現在換成了騎在馬上的張超。

    但是一點也沒影響到她的旅行質量。她的手邊掛了兩個小袋子,裡面裝了各色堅果和肉乾,於是走著走著,只要風不太大,塵灰也不太大,她就能伸手抓一把來吃。

    “辭玉將軍,”他指了指已經開始西斜的太陽,“都走了三十餘里,張郃還未追上來啊。”

    “再等等,”她坐在車上,吃得兩腮鼓鼓的,“說不定就來了。”

    張超的神情很複雜,似乎很想說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