蒿里茫茫 作品

第358章 第四十章

    士兵們這樣茫茫然,軍官們也一樣地茫然,顏良已死,許攸雖可暫代主帥之職,但他卻不擅面對這樣倉促的戰鬥!

    他需要先問一問敵軍是從哪一個方向來,多少人,馬步兵各多少,再問一問昨夜回撤到城北的左右翼都是怎麼紮營的,各自的布營情況又如何!

    ——歸根結底,二張的軍隊來得太快了!快得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但許攸一時給不出什麼意見,只能令那幾名將軍因地制宜,各自為戰時,敵軍已經到了眼前!

    敵軍數量並不多,但攻打營寨時非常堅決,眼光也準極了。

    他們從東北角的冀州軍右營開始了攻擊,這座營寨因為昨天拔營匆忙,壕溝只挖了幾尺,因此被敵軍輕而易舉地用沙袋土包填平後不多時,柵欄就被砍開了一個缺口。

    敵軍如同黃河決堤一般湧進來時,營中偏將才剛剛組織起千餘士兵,想要堵住那個缺口,但缺口很快變得越來越多,於是洪水湧入的速度也越來越急!

    到處都有人在作戰,到處都有人在死去。

    這些冀州兵是不怕死的,但這樣的死毫無意義!他們在各自為戰,得不到指令,也見不到援軍!

    “守不住了!”

    到處都有人這樣嚷了起來,“守不住了,咱們去別的營吧!”

    “不能逃!”校尉或是偏將又立刻大喊起來,“軍法官!臨陣脫逃者斬!”

    但在一座沸騰的軍營裡,他們的咆哮很快便被淹沒在士兵們嘈雜而混亂的各種聲音裡。

    越來越多的人動了這樣的心思——敵軍像潮水一樣,但他們確實也只像潮水,他們從一個方向而來,並沒有四面八方地包抄,他們是留出了一條逃跑的路的!

    不管他們為什麼沒有包圍這座營寨,冀州人很快發現了這一點,並且爭先恐後地避開東北方,而向著西南的中軍大營而去。

    陸懸魚騎馬守在“張”字大纛之下,一旁是張邈與他的親兵護衛們。

    她安靜地注視著遠處的那一幕,看二張的絳色旗幟漸漸湧入冀州軍的右營,並且越來越多,將整座軍營都染成了那抹濃厚而深沉的顏色。

    很快有人放火了,打仗總是會有人放火的,於是營中的士兵逃得更多,也更快了,他們推倒了自己軍營的柵欄,然後奔著西面的中軍大營而去。

    有人在奔跑時摔倒了,立刻就有人踩著他的身體跑了過去;

    有人在擁擠時嫌棄手上的旗幟或是盾牌太重,便隨手丟開;

    丟盔卸甲,棄旗而逃,自相踐踏,不計其數。

    她認真地觀察這一幕時,張邈忍不住發問了。

    “辭玉將軍,我軍原可全殲這五千餘冀州兵的,為何要給他們留出西面,放他們逃出一條生路?”

    “因為中軍大營沒有反應,”她提起馬鞭,指了指中軍的方向,“那才是重點。”

    四萬多的冀州軍裡,真正用來打仗的其實只有兩萬餘人,左右營的規模看來都不足一萬,但中軍大營明顯比他們大了一倍不止。

    這是一座極其龐大的軍事堡壘,有深而寬的壕溝,有高近三丈的堅固柵欄,有密密麻麻的拒馬,轅門由吊橋而成。

    與其說是營寨,不如說是一座城,當然,這原本就是顏良守在濮陽城下大半年慢慢修成的,質量和另外兩座營寨不能同日而語。

    但張邈看了又看,也沒有看出什麼。

    “中軍大營?與這些潰兵有何干系?”他問道,“我軍又當如何攻下?”

    陸懸魚搖搖頭,“攻不下。”

    親兵們互相看看,趕緊將頭別開,嚴肅認真地望向四面八方,就是不看張邈臉色。

    “憑咱們這點兵力想打人家固若金湯的大營,多少有點飄飄然,”她說道,“所以要借那些潰兵的力。”

    潰兵會四散跑開,但更會習慣性地尋求自己軍隊的庇護。

    他們會不顧中軍營的大聲喝止,搬開鹿角,爬過壕溝,哀求著,哭泣著,想方設法都要進入中軍大營。

    接下來就是中軍營的麻煩了。

    陸懸魚雖然覺得靠這麼一次豬突猛進不太可能拿下中軍營,但她還挺樂觀的。

    只要對方自己把營門打開,怎麼也能留點人頭下來,填他兩條壕溝,最好再拆一片柵欄,要是事事順利,衝進去放把火再跑,也夠他們士氣繼續低落,可以繼續尋隙突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