蒿里茫茫 作品

第355章 第三十七章

    張邈派出去的誘兵當然不是精銳, 準確說這些士兵是每日操練當中最喜歡偷懶耍滑的那一部分。

    他們沒有執行過這樣堪稱繁複精細的任務,因此當他們看到顏良的麾蓋時,這些士兵忘記列陣, 忘記擊鼓, 甚至忘記了拿出武器。

    這些士兵丟掉了旗幟, 拋棄了輜重,瘋狂地向著他們來的方向開始奔跑。

    ——這甚至算不上“一觸即潰”, 而是真正的“望風逃竄”。

    但顏良看到這一幕時絲毫沒有感到驚訝,他甚至哈哈大笑起來。

    “這就是那兩隻喪家之犬的膽量!”他笑道, “這必定是他們的前軍, 繼續追!”

    他帶了三千士兵出營,其中又有親兵護衛,這樣一支精銳人數雖然不多,但足以給他輕取張氏兄弟人頭的勇氣,而眼前看到的這一幕更加深了他的信心。

    世上的確是有這樣的軍隊的。

    顏良追隨袁紹,征戰河北時,打過無數支這樣的軍隊,他們其中有些是黃巾餘寇, 還有些則是當地的豪強、令長、太守的軍隊,他們的裝備參差不齊,有些只能用木棍戰鬥,有些甚至掌握著當地鐵官,因而盔明甲亮, 刀劍鋒利。

    但這些豪強與郡守的兵馬總會在主公面前一觸即潰——因為他們根本不懂得怎麼打仗!大漢已經安定了近二百年, 那些郡守或許懂得政務是怎麼回事, 文書是怎麼回事, 但他們怎麼懂得打仗呢?!

    他們都變成了顏良的戰績, 支撐著他一步步走上來,超越了河北諸將,成為主公身邊為數不多的幾員大將之一。

    他因此毫不懷疑地追擊了上去!

    他的馬槊帶著戰馬高速奔馳的衝擊力,輕而易舉地將面前背對著他的士兵捅了個對穿。

    熱血迸開,染紅了土路兩邊的原野,激盪在冀州兵的心中。

    這是一場白送的戰功!

    義無反顧,計不旋踵,人懷怒心,如報私仇。

    他們就這樣一路追殺著這些士兵,輕而易舉地衝到了土堤前的荒地上,與被他們追上的士兵捲成了一個巨大的旋渦,並且很快變成龍捲風一般的怪物,碾壓了過來。

    顏良身後矗立著鮮豔奪目的旌旗與傘蓋,它們雖然不如金鼓一般能夠發聲,卻成了這場風暴邊緣最觸目的一道景色。

    “彼軍士氣高漲,”她望了一會兒,“都是因為這位主帥。”

    因為主帥勇冠三軍的嘹亮名聲,化為了士兵們心中信任不過的一面旗幟。

    彼軍到時,這位主帥竟能一馬當先地衝向對面的軍陣,這怎會不給士兵們巨大的信心和激勵呢!他們的將軍在前面!在最前面!

    “竟驍勇如此!”張邈感慨了一聲,“不愧當世名將啊!”

    她撇撇嘴。

    也沒什麼吧!一口氣衝進敵軍這種事,她也做得到!有本事進去,還得有本事出來才行!

    陸懸魚的目光看向了身邊另一位戎裝將領,“孟高公?”

    這位從未真正上過戰場的將軍深吸了一口氣。

    戰場是清晰的,同時也是混沌的。

    陣線沒有突破之前,士兵們按照演習的模樣排列好站在那裡。

    第一排的士兵扳下懸刀時,第二排的士兵舉起了矛,而後藤牌手一手盾牌,一手長刀,刀過頭頂,擺出起手式,與此同時戟兵兩翼,護住中軍不被騎兵擊潰。

    他學了很多遍,士兵們也演練了很多遍。

    因此當冀州人衝過來時,張超認為這一切都應該像演練那樣按部就班。

    ……他嚴陣以待,顏良卻如此輕敵。

    ……他的士兵以逸待勞,冀州人卻跑過了十餘里路。

    ……這場戰鬥,應該輕而易舉。

    但當顏良的士兵衝過來時,張超才意識到,演練和實戰永遠不是一回事。

    冀州人結了陣走過來時,箭雨傾瀉而下,其中大半卻被他們頭頂的盾牌擋住了。

    有人受傷,甚至死去,因此滯留原地,但更多的士兵還在繼續向前,一邊向前,一邊不斷從後面小跑上來新的士兵,將陣線堵上。

    於是當他們衝到這支軍隊面前時,他們的陣線不僅是完整的,他們的戰鬥意志也不曾被前兩輪的攻擊所撼動!

    張超的兵馬將防禦陣型演練得很好,人人都捱得很近,盾牌擋在前面,不令對面有空隙可以攻擊,於是有冀州老兵蹲下,讓同袍踩了他的肩膀,高高跳起,飛一樣躍進了敵軍的陣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