蒿里茫茫 作品

第259章 第四十六章

    現下陸廉關羽不曾去斷他的糧道,究其原因,主公手中尚有餘糧是其一,他們也極其迫切地想要打穿主公的包圍圈,援救下邳是其二。

    于禁屯兵在淮安,就是存了既能與主力兵馬成犄角之勢,相互援救,又能為主公守住一處糧倉,用徐州人的糧食來填飽兗州軍的肚子。

    但淮安的糧食是有數的,下邳究竟何時攻破卻無人知道。

    有了這樣的考慮,于禁看淮安的糧倉如同看自己家的積蓄,而那些每日要吃掉許多糧食的民夫和俘虜就變得礙眼起來。

    ——若是沒有陸廉美名在前,他本可以直接殺光這些人的。

    于禁憂慮的目光自那些衣衫襤褸,面目浮腫,明明只剩下一口氣,卻非要用一雙已經殘廢的雙手去刨土,還想繼續活下去的徐州人身上掃過。

    他並不是一個殘忍的人,他想,陸廉沽名釣譽,想要成就她自己的美名,卻令他難以對這些人乾淨利落地下手!於是他不得不看著他們慢慢地,痛苦地死去,這簡直是一種酷刑!

    既折磨了他!又折磨了這些可憐人!

    但那些民夫與俘虜不明白這位神情嚴肅的將軍心裡在想些什麼,當監工的木棍舉起時,他們跪在——甚至是趴在汙泥裡,尊嚴全無,如同野獸一般,越發賣力地挖起土來。

    于禁最後還是嘆了一口氣,策馬慢慢地從他們身邊走過。

    距離淮陰還有七十里。

    陸懸魚也在烤火,其實天氣並不算極冷,但這樣陰冷的天氣,屋子裡生一盆火總是令人感到舒服的。

    尤其她可以裹著袍子,坐在席子上,喝著熱茶,看滿身雨水與爛泥的斥候一邊努力控制住擰一擰自己衣服的衝動,一邊堅持著向她報告完淮安城附近所有的動向。

    “曹兵極其警覺,”斥候這麼說道,“他們派出了許多騎兵,四散巡邏,于禁又砍倒了方圓三十里以內所有樹木,焚燬了所有房屋,附近根本沒有百姓,因此藏無可藏,避無可避!”

    ……這人聽起來就很缺德。

    ……雖然挺缺德,但是一個及格線以上的守將。

    “不過,小人還是冒死上前看了一眼!”斥候很大聲地說道,“于禁發動民夫,挖了極寬極深的壕溝,小人雖然離得遠了些,但約莫至少四丈有餘!將軍!”

    ……她搓了搓臉。

    她曾路過淮安,那丈餘深的壕溝她是記得的,于禁挖出了這樣的壕溝,到底是他這人強迫症,還是過於怕她?

    又或者,他只是想消耗一下民力?

    一個噴嚏。

    陸懸魚從自己短暫的沉思中清醒過來,拿過一隻空茶杯,又從壺裡倒出了一些加了油鹽與調味料的熱茶,向前推了推。

    “喝點茶,”她看了一眼斥候那個有點緊張的“喝了將軍的茶還有犒賞領嗎?”的表情,連忙又加了一句,“喝完再去領賞,順便幫我告訴親兵一聲,請文遠子義還有徐先生來中軍帳一趟。”

    “是!”

    現在捧著茶杯喝茶的人變成了四個,但喝茶的姿勢都不太一樣。

    張遼大概是去照顧戰馬——有幾匹戰馬吃了被雨水打過,發潮發黴的乾草後,上吐下瀉,給騎兵們折騰夠嗆——因此身上帶了一點不能忽視掉的馬棚的氣味,大概他自己也意識到了,喝了一口茶就放下,在那裡假裝沒有存在感;

    太史慈大概是巡營歸來,一氣喝光了一杯,又繼續滿上,開始喝第二杯;

    她一天都在帳篷裡待著,這種加鹽加花椒的茶她主要是暖暖手,偶爾喝一點時,也假裝自己味覺失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