蒿里茫茫 作品

第240章 第二十七章

    “曹操得了汝南,想要借道廬江,隔絕雲長與我的援軍,他自己的主力則用來直取下蔡,”她那短暫的怔忪已經結束了,現在的陸廉又變成了一位標準的主帥,她的目光靜而冷,不摻雜任何感情,“但另一路兵馬在何處?”

    徐庶點了點頭,“將軍想得很快,曹操借道廬江的兵馬,的確是用來隔絕玄德公之用。他既隔絕了這一路,玄德公若是受阻欲求援軍,便只能從——”

    “下邳?”她嘟囔了一句,在腦子裡想了一想,忽然一個激靈,“曹操另有一路兵馬直取淮陰?”

    這位青年謀士深深吸了一口氣,眼睛裡露出了一絲讚許。

    淮陰北有下邳,南有江都,旁邊便是劉備的糧倉淮安。

    這座城平時並不顯眼,但此時若曹操奇兵襲城,令南北隔絕,從此下邳想要南援劉備的路就被堵在這裡了!

    而更可怕的是,如果能一舉襲取淮陰和淮安兩座城,不僅徹底斷了劉備的糧道,更可以北上圍困下邳!

    “我需要給駐守淮安的傅士仁寫一封信,”她立刻說道,“須得提醒他加強戒備,不可中了敵軍的埋伏,擅自出戰。”

    徐庶捻了捻小鬍子,“在下記得……將軍督青州軍事?”

    他的聲音很溫和,現下還在七月,帳篷外炎天暑熱,帳篷內也沒涼爽到哪裡去。

    但她還是感受到了一陣涼爽。

    徐庶不會說袁紹一定會出兵,因為北方還有與公孫瓚的戰事未消,因此袁紹會不會出兵,出多少兵,對於他這麼一個居住在荊州的南方士人來說,都是個未知數。

    但她也感受到了徐庶言語中的未盡之意。

    “我的主公是在替朝廷打仗。”她忽然說道,“徐州人是在為大漢討逆。”

    而現在,舉世皆敵。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她還能信這種話嗎?

    “將軍。”徐庶的聲音忽然變得堅硬起來,“玄德公所做的一切,將軍所做的一切,皆在人心。”

    黑刃似乎輕輕地笑了一聲。

    【那麼,‘人心’有力量嗎?】它的聲音冰冷而輕浮,【‘人心’有多少兵馬?】

    她看了看徐庶。

    這個年輕謀士在執著地看著她,她看到了那道目光,於是忽然釋然。

    【如果‘人心’沒有力量,他為什麼要一路風塵奔波,拼命趕到這裡呢?】

    人心也許是有力量的,但她不能指望人心退敵。

    她整理好了思緒,立刻開始動手。

    往北的信有三封,劉備關羽傅士仁,往南還有一封信去廣陵,她這樣忙忙地寫信,徐庶也不怕她腦子轉不過來,還在見縫插針地跟她說話。

    “將軍還須提防劉勳,”他說道,“廬江毗鄰荊州,此人事蹟在下略有耳聞。”

    “是怎麼樣的人?”

    “此人愚魯怯懦,卻又貪婪好權,但急切間將軍不能殺他,若是廬江一亂,將軍又不在此鎮守,難保廣陵平安。”

    她略停了筆想一想,這條路要是出問題,那不僅劉備的後路斷了,關羽的後路也要斷了。

    “把這幾封信送出去後,”她說,“我要再去一次郡守府。”

    儘管太陽曬極了,但僕役們還是一遍又一遍地洗刷了園子。

    主君十分挑剔,憎惡血腥,不願意見到園中還有一星半點那夜的痕跡。到最後僕役們不得不將園中花草拔了出去,重新栽種一批新鮮花草來。

    他們這樣滿頭大汗在太陽下勞作時,劉勳靠在憑几上,半閉了眼睛,一面聽著角落中美姬的彈奏,一面得意地想著自己的心事。

    他一個廬江太守,雖不比曹劉那般手握雄兵,卻略施小計,將他們玩弄掌中,眼見他們鷸蚌相爭,而他則為漁人,如何能不得意呢?

    劉備被襲,關羽陸廉必定棄揚州而保徐州去,到那時袁術也已經是強弩之末,他劉勳如何領不得揚州?

    待他得了壽春,作了揚州之主,他也能與諸侯同列,豈不快哉!

    更不用提袁術在壽春修砌的那些壯麗宮殿,還有藏在宮殿深處的那些國色……

    有人輕輕地走了進來,劉勳漫不經心地睜開眼,待見到是正妻王氏時,他臉上的愜意便消失了。

    他的正妻年輕時生得十分秀麗,並且詩書禮儀無所不精,是溫柔而有風度的大家之女。但當她年華不再之後,她的學識與風度都變成了另一種令他厭煩的東西。

    王氏似乎全然沒有察覺到他臉上的不耐煩,只是衝角落輕輕揮了揮手,於是美姬抱著琴悄悄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