蒿里茫茫 作品

第224章 新年番外·後悔藥(全員搞笑向)

    建安二年的這個元旦,陸懸魚過得就很舒心。

    其實自從她拉起一支隊伍跟著劉備之後,身家開始不斷提高,生活水平也跟著水漲船高,過年時尤其熱鬧,門前堪稱車水馬龍。

    但今年比以往更加舒心一點點。

    與袁譚的戰事結束,周圍局勢暫時安定下來,最讓她感到安心的是——呂布走了。

    這種想法對她的老朋友來說不是很友好,但她反省了一下,又反省了一下,還是覺得自己想的沒毛病。

    呂布放在什麼地方會安穩過日子她不太清楚,但顯然小沛是不行的。這個哥不僅不樂意給劉備當下屬,甚至連當客將的那點職業操守也欠奉。

    人人都說淮南袁術有僭號之心,這樣的流言一個傳一個,傳得有鼻子有眼,活靈活現極了。考慮到袁術和士人的關係一直不太好,四捨五入就是他名聲不太好,因此各地都有他的傳說,包括但不限於他和他那數百個好妒的姬妾的故事,他和他哥哥的故事,他和各路方士高人或是騙子不得不說的故事。

    陸懸魚對這些不太感興趣,他麾下的“五雷賢師”她也不是沒砍過,她只關心一件事:他要真就自立為帝了,那到時候大家肯定得圍毆他嘛,尤其是她家主公就在袁術旁邊,這種重任肯定跑不了啊。

    那想象一下,自己一路向南,留呂布在小沛虎視眈眈,盯著老家,這是什麼感覺嘛。

    這種感覺過於酸爽,誰都不想的,所以呂布走了,哪怕是帶了一大筆物資,害得徐州在大財主糜家這裡打了欠條,劉備和陸懸魚也覺得心裡很是安慰。

    精神一放鬆,整個人也就跟著放鬆下來了。

    她癱在家裡,不樂意接待任何賓客,尤其是青州當地的士族——這些人倒是很愛登門,很愛給她寫請柬,但是廣陵那一次她已經有心理陰影了,這些人心裡想什麼她根本不樂意去細想。

    【該找點什麼理由婉拒呢?】

    【以大家對你的印象來說,其實你不不必強求“婉”拒。】

    【……總之想個辦法。】她說,【大過年的,我不樂意讓大家看我眼色行事。】

    黑刃思考了一會兒,給出了一個比較中庸的建議。

    【你只要赴孔融的酒宴就夠了,其他人一概拒絕。】

    【那豈不是得罪了很多人?】

    【一般來說,如果你得罪了全部人,那你就一個人也沒有得罪,】黑刃表示,【但這裡不一樣,你只要對孔融表現出敬意就足夠,其餘的事情孔融就會替你做到了。】

    這個有點繞的邏輯她想了一陣才明白,孔融是青州刺史(這裡且先不算逃走的青州刺史田楷和佔據了另外一半青州的袁譚),而她只是從劉備那裡跳槽過來的青州別駕。因而她如果對其他人表現得冷淡些,反而可以製造出一副“我非常尊敬文舉,哪怕他只是名義上的青州之主,我也要行止謹慎些”的謙卑表現。

    這個建議被她採納了,不僅可以用來搪塞青州士人,還可以搪塞熱情地喊她出門吃吃喝喝的少年們……

    臧悅就是這麼被搪塞出去的。

    他這天晨起便沐浴過,換上了最好的一件錦緞衣服,想一想糜芳的豪橫,又將阿兄給他的那些配飾一樣樣都戴上,腰間掛了六七件大小樣式不同的玉佩與香囊之後,對鏡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冠,還不忘記最後拿梳子梳一梳光滑濃密的鬍鬚。

    臧悅對自己的外型滿意極了,他仔細想一想陸將軍周圍的郎君,再沒有比他這般既年輕,又有朝氣的!陳衷也好,糜芳也罷,誰能比得過他這樣的美鬚髯!原本陸將軍身邊那位太史子義也有這樣的一把鬚髯,不知為何最近卻剃光了!想到這裡,臧悅的信心又增加了一點點!

    他令侍從備了禮物,又騎上自己那匹皮毛光滑的駿馬,行至陸將軍府前時,有人正從裡面走出來。

    那人臉色很白,不似糜芳那種塗粉的白,而是膚色裡自然透著一點紅潤的皎然之色。有了這樣的膚色,即使長得平凡也能透出三分俊秀,但那人五官又十分的端正,於是三分俊秀立刻變成了七分。

    於是臧悅三分的忐忑也變成了七分。

    再去看他的衣裝——那人身著淺灰深衣,外罩了一件青色氅衣,頭上並未著冠,只繫了一條頭巾,明明樸素得緊,卻怎麼看怎麼雅緻閒適。

    然後臧悅才認出來,這是從事陳群。

    這位姿容秀麗的年輕文士很顯然在陸將軍這裡沒有受到令他滿意的招待,因而他出門時的神色與這個節日大不相稱。

    面如止水,黑雲壓境。

    但跟過來送他出門的陸將軍似乎一點也沒有察覺,甚至在看到他時,便揚起手來,招呼了一聲。

    “呦!叔豫!”她喊道,“過了個新年,你發財了嗎?怎麼也學糜家的小郎君,往身上掛了這麼多東西!”

    臧悅一瞬間覺得有點臉紅,可是陸將軍的聲音那樣自然而快樂,於是他那點羞怯也瞬間煙消雲散了。

    “都是阿兄給我的,”他說,“既至歲除,就都掛出來給將軍看看!”

    陸將軍一巴掌就拍到了他的肩膀上,哈哈大笑起來。

    她的聲音並不算清越,而是有些沙啞,下令殺敵時聽起來格外冰冷,但待自己的親友故舊時又格外柔和。

    於是一旁的陳群陳從事的臉就更黑了。

    “那我走了。”他站在馬車旁邊,卻不上車,而是這樣說了一句。

    陸將軍收了笑聲,“好,我就不送長文啦。外面冷,叔豫,你快進來吧,咦你帶了什麼禮物?泰山的豆腐乾嗎?好呀!我聽說你們那裡的豆腐細嫩極了,曬出來的豆乾也自帶了香味,不管切絲還是……”

    她就這樣帶著他進了門。

    不知道為什麼,臧悅偷偷回頭看了一眼站在白雪裡的陳從事。

    他總覺得那身衣著……也像是精心打扮過的。

    她這樣收了臧悅的一大包豆乾,一心一意都在思考晚上該怎麼吃這特產時,黑刃冷不丁開口說話了。

    【又過了一年。】

    【嗯嗯。】

    【我覺得,我必須誠懇地跟你談一談。】

    她在炒豆乾和炸豆乾之間沒有想得很明白,於是只隨便敷衍了幾聲,【嗯,嗯,談個什麼?】

    【……比如說,你的情商?】

    【它早就餵你吃了,你看不是很值得嗎?】

    【……但現在它對你來說逐漸變得有用了,你沒有發現你身邊的異性多起來了嗎?】

    【這跟我有什麼關係?他們多或是少對我來說都沒有什麼意義吧?】

    【但是事情發生了一些變化。】

    【……什麼變化?】

    【雖然我沒有具現化某些人好感度的能力,但我覺得你的認知一直以來是有問題的,最近這個情況變得嚴重了,】黑刃警告了一聲,【請你嚴肅地想一想,這會產生什麼後果?】

    她沒忍住,掰了一塊豆乾下來,【後果?】

    【人的表象和內裡是不同的,我們假設如果某一個人,某一個對你十分在意的人,獲得了高維的能力——】

    陸懸魚覺得今天的黑刃特別多話,但她一點也沒有多想,而是張開嘴將那塊豆乾咬了下去。

    【他能選擇時間和節點之後,】黑刃的聲音還在繼續,【會發生什麼呢?】

    當陳群走下馬車時,他的心情一點也沒有好起來。

    他今天的確精心打扮過自己,並且也找到了一個十分完美的藉口登門。

    ……但是她一點都沒有注意到!

    她的態度完全是公事公辦的敷衍!

    如果說這樣還不能令他感到氣憤的話,臧霸那個從弟登門時陸廉的表現——他的表情都快要維持不住了!

    難道她看不出來他那身不成體統的打扮有什麼暗示嗎!

    她竟然還迎了他進去……竟然還品評了一下他帶來的那包雜貨!

    想到自己送來的是千辛萬苦尋來的某卷兵書孤本,再想想自己今年連家都沒回……陳群覺得委屈極了。

    方履踩在冰雪裡,涼意透過鞋底傳了進來。

    他剛想疾行走進室內時,什麼東西飄了下來。

    那是一瓣桃花。

    緋紅色的花瓣輕柔得幾乎讓人無法觸碰到它,似乎只要稍微一用力,便會碰個粉身碎骨。

    ……時值歲除,北海哪裡來的桃花?

    他驚詫極了,想要四處探看一圈時,忽然見到有人走了進來。

    這不是孔融為他準備的那座小小院落,這是……下邳的州牧府。

    有人在竊竊私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