蒿里茫茫 作品

第180章 第九十七章

    “他那人奸懶饞滑都佔全了,”她立刻說道,“我另選一個可靠的給你如何?”

    大侄子笑眯眯地,“李二哥這人,很是天真率直,我看他就很好。”

    ……她怎麼想也想不出李二“天真率直”在哪裡。

    這次從豫章回來,李二風光了一把,又得了不少賞錢,真正的春風得意,但是一回家還是被媳婦胖揍一頓,踹去睡灶臺了。

    ……聽說起因是沒給媳婦帶東西,但重點是在別人問起為什麼沒帶東西回來時,李二隨口說自己在沿江而上時,途中邂逅了好幾位樂伎舞姬,將錢帛都花在她們那裡了。

    ……儘管按照那幾位隨行部曲老兵的說法,這都是根本沒有的事兒,但誰讓李二就是有牛要吹,沒牛創造一頭牛出來也要吹呢?

    ……因此被家暴一點都不冤。

    總而言之,諸葛亮覺得李二這人可以借他用用,那就借他用用了。

    陸懸魚回去之後寫了幾封信,給李二調去郯城的鐵官處,做個工匠頭,又令信使帶話給李二,要他聽從這位諸葛家的小郎君差遣,好好做事,不許偷懶。

    這些事都做完之後,她又去看了看田豫。

    田豫醒著的時候,雖然看起來沒那麼世家風骨,但還是一個溫文爾雅的年輕郎君。

    現在頭髮亂蓬蓬,抱著被子鼾聲震天的模樣,就特別的……

    特別的……社畜。

    她左右看看,感覺很是同情,給他蓋了一下被子,然後就走開了。

    一夜北風緊。

    天亮時她剛醒,就聽到有親兵在外面猶猶豫豫。

    “要不要叫將軍啊?”

    “別了吧……將軍這幾日奔忙,好不容易歇下……”

    “但這個……”

    她爬起來,“怎麼了?”

    “將軍!”親兵嚇一跳,“有人在門外!想見將軍!”

    “誰啊?”

    “那位郎君自稱叫禰衡!他說他負荊請罪來了——”

    禰衡是誰?

    她呆了一會兒才想到大概是昨天那隻袋鼠。

    “哦,哦,”她爬下榻,披了件外袍,隨意地推開了房門,“讓他進來吧。”

    人與人剛睡醒時的狀態是有很大不同的。

    有的人剛睡醒時迷迷糊糊,說話做事都不走腦子,整個人都在起床氣,比如陸懸魚。

    有的人剛睡醒時感覺自己思維特別清晰,文思如泉湧,昨天忘記的事這一瞬間都能想起來,比如孔融。

    陸懸魚沒有想到“負荊請罪”意味著什麼。

    孔融醒來時想起他昨天與禰衡解釋了這位小陸將軍來到北海之後,確實為百姓做了不少實事,屬實是不該再求全責備的。

    況且丹楊兵亂那一夜,她隻身單劍護住了下邳城中百姓,身受重傷,幾乎不治,這樣的人豈會被人猜疑?!

    一番詳述之後,禰衡變臉了。

    “陸辭玉竟是這樣一位品行高潔之人?!”他悔恨道,“我避難荊州,孤陋寡聞,竟不知中原有這樣的豪傑之士!文舉誤我!”

    “辭玉不是氣量狹窄之人,”孔融笑道,“正平休惱,來日為你引薦便是。”

    雖然禰衡很是悔恨,而且很想立刻去見陸廉,不過孔融勸了幾句之後,他倒也沒再說什麼。

    但是,孔融回憶了一下,他好像昨天全程都沒有提到,陸廉是女人。

    ……陳群也沒說。

    ……諸葛玄也沒說。

    ……考慮到陸廉確實是個女人,因此這群比較親劉備的士人圈子裡,的確是有點避諱提到陸廉是個女人的,畢竟大家不知道該怎麼和一個既是“女郎”又是“同僚”甚至是“同袍”的人交流,再加上陸廉男裝時也看不出來是個女人,大家就很有默契地把這件事忽略掉了。平日裡該怎麼辦事就怎麼辦事。

    ……當然,就這位四十多歲的孔北海而言,他和陸廉生不出氣也有一部分這個緣故。他實在是不能同一位二十出頭的女郎對罵。

    ……但他確實忘記同禰衡講起這件事了。

    因此頭髮只隨便挽了一挽,身上也只披了一件外袍的陸懸魚就這麼一邊揉著眼睛,一邊見到了一個光著上半身,背了捆藤條的禰衡。

    後者很明顯也察覺到她這身剛起床的裝束哪裡出了問題,剛走進來幾步,那個腳抬起來,就落不下去了。

    兩個人隔著中間大概十幾米的距離,一個站在臺階上,一個站在院子裡,互相對視。

    她傻了。

    禰衡也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