蒿里茫茫 作品

163、第八十章

    陳群卻不忙上車,而是在那裡踟躕了一下。

    “長文還有何事?”

    這位冷冰冰的美少年皺了皺眉,終於還是開口了。

    “成不成家,不過兒女之事,丈夫生於世,當以功績立於天地之間,其餘不必放在心上。”

    ……雖然神情還是不太和氣,但總感覺是被安慰了呢。

    ……被當成娶不了親的可憐男人安慰了呢。

    數日之後,劉備回來了。

    再回到這座徐州的州治之城,城上旌旗如紅雲,城下人頭攢動,不免有種隔世之感。

    他曾經作為田楷麾下的小頭目,受陶謙所託,來此阻擊曹兵,那時兵不過數千,其餘只是拎著棍子的流民罷了。

    而後領徐州之職,又南下阻擊袁術,未曾料想丹楊兵亂,幾令他失去這片根本之地。

    劉備曾數次在午夜時驚醒,夢到他失了下邳之後,形勢會如何。

    他無法再同袁術對抗,因此不得不撤兵,但下邳既失,他又何處可去?

    ——飢餓困踧,吏士大小自相啖食

    ,窮餓侵逼。

    他的士兵要靠著吃自己人的屍體,才能慢慢地退回下邳,向徐州的新主人求和,低聲下氣地求一處容身之地。

    但他騎在馬上,注視著這烈火烹油、鮮花著錦的景象,忽然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直到此時,他才算完完整整地得到了徐州。

    因而他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落在迎接他們的隊伍最前排兩人身上。

    “辭玉!三弟!”劉備一激動就跳下馬,衝到他們倆面前,“我能擊破袁術,你二人居功至偉!”

    “為兄長分憂,何以言功?”三將軍大聲說道,“況且要論起平定丹楊兵亂,還是辭玉的功勞!”

    主公用力地拍了小陸的肩膀幾下。

    ……後者露出了一臉欣喜的神情。

    ……不知道為什麼,劉備總覺得他笑得有點勉強。

    ……論理說這事兒不該在進城的路上說,但這位主公偶爾心裡也藏不住事。考慮到之前懸魚受過傷,華佗給她看完病就離開了徐州,難道說看出了什麼大毛病,“治不了,告辭”了?

    “等到了州牧府,”劉備看了他一眼,“你隨我來。”

    ……小陸應了一聲,但眼神裡有點驚慌。

    ……劉備心裡的擔憂更甚了。

    晚上有慶功宴,準確說這幾天都有宴席,第一天是劉備和自己人的,第二天第三天還有臧霸尹禮張邈張超呂布陳宮過來。

    既然今天的慶功宴都是徐州自己人來,那也就不必講究那麼多了,大家可以洗洗涮涮,晚上來州牧府吃飯,也可以直接跟到州牧府來,跟久違的老朋友老同事老同袍啥的聊聊天。

    陸廉就這麼被他拉到了後面一間十分僻靜的會客室裡。

    “懸魚啊,”劉備坐下了,也示意他坐下,“我為你延請的那位華佗先生,你可見了?”

    這位年輕將軍小心翼翼地點了點頭。

    “如何?”他連忙問,“可說了你這是什麼病症沒有?”

    陸廉的兩隻眼睛直直地盯在他身上,好像在看他,又好像在發呆,這種怪異的神情看得主公的心都提起來了,甚至不由自主地安慰了一句。

    “莫怕,”他說,“華佗先生雖說有名在外,但天

    下間也不是隻有他一位醫師啊,我聽說南陽還有一位先生姓張名機字仲景,若是華佗看不好的病,咱們也可以……”

    陸廉突然打了個哆嗦。

    “主公啊,”他說,“不要再請醫者來了。”

    “你小小年紀,如何就這般悲觀了!”主公不由自主地責罵了一句,“天下哪有治不好的病!多尋幾位醫師過來,總能將你身上這些傷病治好,保你娶妻生子的!”

    這句話終於在陸廉身上起了效果。

    這位二十歲左右的少年一臉想哭又很想笑的神情,最後還是張口說道。

    “主公,我是女人啊。”

    劉備雖然有點坐沒坐相,但平時的風度舉止還是頗養眼的,要不也不能那麼迅猛地刷到各路士人的好感度。

    但他的腰板從有點憤怒,有點不安,有點焦慮的緊繃狀態迅速坍塌下來了。

    主公耷拉著腦袋,她也耷拉著腦袋,兩個人就這麼互相看了一會兒。

    “你是個女人。”他機械地重複了一遍。

    “是。”

    “女扮男裝。”

    “是。”

    “我準備上奏表,表你一個琅琊郡守,”劉備說,“這下怎麼辦,你只能當個別駕了。”

    她覺得這個話題跳得很突兀,她有點聽不懂。

    “主公這是什麼意思?”她愣愣地說道,“為什麼要表我一個郡守?”

    主公瞪著她,“你不想當嗎?”

    “……不想啊。”

    主公從耷拉腦袋的狀態進一步坍塌,直接仰面朝天,把全身重量都靠在憑几上,彷彿一隻洩了氣的皮球,“那你何必男裝!”

    “……啊?”

    “不過話說回來,你這樣的劍客,竟然是女子。”劉備感慨了一句,“天下何人敢再輕視婦人!”

    ……性別歧視的確是不好的。

    ……但她和正常的小妹子除了外表相同之外,其餘相似之處其實也不是很多。

    “既如此,你可去後……”主公的話說了一半又噎回去,“你這次不曾又瞞了我些什麼吧?”

    “這次真沒有!”她瘋狂擺手,“跟府上的婢女一起洗個澡也沒問題啊!她們都可以為我作證!”

    主公的臉一陣紅一陣白,似乎很想教育她幾句,但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