蒿里茫茫 作品

138、第五十五章

    陶謙的疲倦與痛苦終於停留在了興平元年的冬天, 在留下了“非劉備不能安此州也”的遺言之後,他坦然而不無遺憾地迎接了他命運的最後一筆。

    這一筆寫得十分莊重,盛大, 他雖不能親見,但整個徐州, 甚至史書都記錄下了這一筆。

    在他的葬禮上,除了下邳與郯城的士族無一例外地到場之外, 北海孔融,泰山臧霸, 甚至連青州的田楷與冀州的袁紹也派出了使者。他們自然不是僅僅為了向這位舊日的諸侯致敬,而是要看一看新任的徐州之主究竟將這片土地領向何方。

    在葬禮結束之時, 糜竺率領徐州士人老幼無數, 想將劉備迎為徐州牧, 當然,後者立刻拒絕了, 甚至在陳登勸說他的時候, 拋出了袁公路作為一個備選項。

    那位冀州來的使者默不作聲地左右看了一眼。

    劉備這句話也可以算作一種微妙的傾向性,因為當他將袁術這位人選拋出來時,在場的世家與諸侯就不免要將這個人選徹底否定掉, 才能顯現出他們所推舉的這位人選的不可替代性。

    陳登講話相對柔和一些, 只說了兩句“公路驕豪,非治亂之主。”

    而北海孔融則更為犀利些,這位能詩善文,言辭鋒利的北海國相聽到了劉備的人選, 乾脆地說道:

    “袁公路豈憂國忘家者邪?冢中枯骨,何足介意!”

    在場者眾,瞠目結舌, 不知道這一句又新奇又犀利的話是怎麼從孔融腦子裡蹦出來的,蹦得這麼快,這麼決絕,還是說他自北海南下的路上已經想好了這句話,不管劉備選出哪一個人當擋箭牌,都會獲得他的這個評價?

    當然,瞠目結舌的人裡不包括那位自袁紹處而來的青年使者,他聽了這話,只微微挑了挑眉。陳登注意到了這一點,心中暗暗想著過去那個袁紹、曹操共同對抗公孫瓚、陶謙、袁術的陣營已經慢慢起了變化。

    或許以後袁公路就是敵人了,但這也沒什麼不好,至少徐州人很不樂意再同曹操和袁紹為敵了。

    無論如何,這一場葬禮的最後,是劉備接受了徐州牧的印璽,正式成為了徐州之主,自然也就是這一日除了陶謙之外,最令人矚目的中心。

    雖然曹宏不這樣以為。

    爐火燒得正旺,酒也燙出了股香氣,但仍不能與那一鍋野味相比,時值寒冬,各色飛禽都已南遷,能得到這幾隻算是大費心力。

    即使如此,他們炮製得也並不精細,只是拔毛清洗後剁成塊,胡亂燉在一起,然而這樣的一鍋燉野味是最能取悅這些粗俗武人的,勝過精細的魚膾百倍。

    因此孫觀與吳敦不僅欣然赴宴,而且根本不似士人那樣分餐而食,而是快快樂樂地圍在鍋前,喝了幾盞酒,吃下幾塊禽肉後,迅速與曹宏親熱如兄弟了。

    “陶公既去,”孫觀夾了一塊禽肉,小心吹了吹,“兄有何打算?”

    “能有何打算?明裡陶謙將我等託付於劉備,暗裡不過棄如敝履。”曹宏端起了一盞酒,眼淚便落了進去,“我這十餘年來追隨陶恭祖,他不該如此待我!”

    孫觀看了一眼身旁的夥伴,二人是泰山臧霸麾下武將,早年也曾追隨陶謙剿破黃巾,因此十分清楚曹宏的心性和為人。

    但此一時,彼一時。

    見孫觀不做聲地吃起了自己碗裡那塊肉,吳敦便接了話。

    “徐州之事,不該我們插言,但我也不解,陶恭祖不將徐州託付於自己親子,也不將徐州託付你等丹楊人,卻給了一個外人,難不成其中有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