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2 章 番外if線3
“……()?()”
暴露了。
明明白天才想好要掩飾好自己的身份,這才半天過去，就全暴露了。
林慕腦子嗡嗡的。
他想把紙鶴收起來，或者捏散了毀屍滅跡,但事實是他第一次做壞事被當場抓包，四肢僵硬，愣是沒能做出反應。
眼睜睜看著顧隨之把紙鶴從他手底下抽了出去。
四周洞壁上鑲嵌著幾顆碩大的夜明珠,顧隨之把紙鶴舉起?$?$??()?()”
林慕埋著頭不說話,無意識在地上刨了個坑。
“不會是在說我的壞話，或者跟誰告狀吧？()?()”
林慕還是一聲不吭。
“……()?()”
顧隨之看著他負隅頑抗的後腦勺，在心裡笑了一聲，“不說啊？那我沒收了。”
說著就把紙鶴收了起來。
林慕急急忙忙伸手去撈,什麼都沒撈到。
顧隨之居高臨下看著他,“怎麼？到現在還要假裝嗎？”
林慕伸出去的手頓住，又慢慢收回來,低頭繼續裝死。
只要他不說，這條龍發現了又怎麼樣？
他又不會知道他的身份。
只要將來離開這裡，就不會有人知道這件事。
從顧隨之的方位看下去，只能看到他一個毛茸茸的頭頂，兩隻耳朵不安的輕輕撲扇著,哭笑不得，在他頭上敲了一記,對著抱頭的貓哼笑。
“既然聽得懂人話,就給我起來幹活。”
林慕試探地抬起眼。
顧隨之一根手指點著他的頭,把他推倒：“比如,先把你欠我的救命之恩報了。”
……
滄浪海彼岸，顏蕪也得到了自家大哥喜提新貓的喜訊，樂顛顛趕來串門。
一進門，就看到他大哥幻化出了原形，舒舒服服地躺在金子上，小山一樣的龍身肆意舒展，一隻巴掌大的貓正蹲在他身上，努力地在他龍脊上一下一下踩著奶。
“誒對，舒服，就這樣，再用點力，往下一點，嗯嗯，對。”
他大哥眼皮也不抬地指揮著，小貓越發努力地給他按肩膀。
混血狐狸踮著腳尖悄咪咪靠過去，碩大毛茸的尾巴吸引了小貓的注意力。
林慕看著新的不速之客，手上的動作慢下來。
怎麼又來了個狐狸？
似乎是察覺到了他的不專心，身下的銀龍又欠嗖嗖地吩咐開了，“小貓咪，不夠用力啊，那麼多烤魚都吃到哪去了。”
林慕邦邦給了他兩拳。
“你這是在幹嘛？貓貓拳？”顧隨之說，“還是在宣洩你的不滿，藉著報恩的機會來報復我？”
林慕被奴役了半天，也怒了。
這人嘴上說著讓他報恩，實際就是在找茬，不是這裡不滿意，就是那裡不滿意，拿著救命之恩雞毛當令箭，這會兒還敢開腔，林慕忍無可忍，朝他兇狠哈氣。
“哈！”
顧隨之翻了個身，掏掏耳朵：“什麼，你說你喜歡我？”
“！”
林慕氣得腦門上的三道淺灰色花紋都舒展開了，拿出最兇猛的表情繼續哈氣。
顧隨之閉著眼：“嗯嗯，你餓了。”
餓個鬼，林慕要氣死了，腳下還打了個滑。
“嗯嗯，都餓癱了呀。”
小貓氣得抱頭打滾，從銀龍身上咕嚕嚕滾了下去，嘩啦摔進了金幣堆裡。
眼看要被淹沒，被一龍爪子刨起來。
“怎麼還滾下去了呢？這麼不小心。”顧隨之假好心，“讓我看看摔到了沒有？”
林慕抵死抗拒，不讓他看。
被逼的急了，反身一口咬住了銀龍的尾巴，四個爪子緊緊抱著，拿尖牙在上面磨。
“咳，”顧隨之裝模作樣，咳嗽兩聲，指責他，“好凶，你居然咬我。”
林慕咬的更緊了，死死抱著不撒手。
“這就是你這隻小貓咪對待恩人的態度嗎？我救了你，你就這麼對待我一個老人家？”顧隨之痛心疾首，“我這麼大年紀一條龍了，你一個年輕力壯的小貓咪，這麼欺負我，天理何在，公道何在？”
林慕原本打定了主意絕不鬆口，聽到這話，還是猶豫了下。
畢竟這龍的年紀真的很大了。
好幾千歲。
他要尊老敬老，不能欺負老人，這樣不好。
這樣想著，他極不情願地鬆開了尖牙。
“好痛啊。”顧隨之故意把尾巴伸到他面前，“看看你留下來的牙印，太過分了，都給我咬出印來了。”
哪有什麼牙印，銀燦燦的龍鱗上連道劃痕都沒有，只有一點水漬。
林慕有點心虛，趕緊就想給他抹掉。
誰知銀龍又把尾巴收了回去。
“小貓咪，那是我的腳，你要是用你的爪子來碰我的腳，那我永遠都不會親你的爪爪了。”
林慕：“……”
顏蕪看的心癢癢，也顧不得大哥不喜歡別人靠近了，悄無聲息湊過來，身後一甩，一條毛茸茸的大尾巴憑空出現，柔軟蓬鬆得不得了，還靈活地扭了兩下。
他把尾巴遞到小貓面前，彎腰捧著臉主動道：“玩我的，玩我的，我也有尾巴，還比大哥的尾巴軟。”
顧隨之慢慢抬起頭，目光極為溫和地看著他。
要是在平時，顏蕪現在就該腳底抹油逃竄出去十萬八千里了，但這會兒他貓迷心竅，早不知大哥是哪根草，眼巴巴地看著小貓。
毛茸茸當然要和毛茸茸親近。
他幾乎沒和同族生活過，也很少見到這樣柔軟的生物，很想和小貓好好親近親近。
大概是他那個尾巴實在太惹眼，看起來手感又過於上佳，在面前逗貓棒一樣晃來晃去，林慕還是沒忍住伸出手，輕輕的碰了一下。
果然好軟。
林慕還想再摸一下，身體驟然騰空。
他轉過頭，對上銀龍危險眯起的冰藍的雙眼，“？”
顧隨之涼涼道：“喜歡狐狸尾巴？”
林慕：“？”
這條龍又怎麼了？
這狐狸不是他朋友嗎？
顧隨之慢條斯理道：“說起來最近也是快入冬了，你這小身板看起來可不怎麼保暖，正好你喜歡，我把他尾巴薅禿了，給你做一條皮褥子，怎麼樣？”
顏蕪眨了眨眼：“啊？”
顧隨之鼻子裡噴出一口氣，“狐狸精。”
顏蕪驚恐：“啊？？？”
混血狐狸委屈地抱住自己的大尾巴，大哥幹嘛突然說他族群。
顧隨之冷冷睨了他一眼，拎著貓走了。
這個地方是不能繼續待下去了，這才幾天，一刻安生日子都沒有，什麼人都能來就算了，還個個對他的貓心懷不軌。
他撿回來的小貓咪怎麼能喜歡別人？
顧隨之還記得之前自己說過的三個地名，專程繞開了這三個地方。
東南北都不行，只能去西海仙山。
既然要在人間行走，自然不能維持著原形，顧隨之又把自己的眼睛和頭髮顏色改了改，白衣飄飄，直接上了街。
林慕都看懵了。
說好的幾千歲了，年紀特別大呢？這人除了頭髮白一點，哪裡像個年紀特別大的？
就是那頭髮，也是因為本來就是這個色。
他又上當了。
林慕：“喵！”
顧隨之前腳騙完人，後腳就原形畢露，半點也不心虛，還把小貓拿在手裡揉揉捏捏，“你這個小貓咪，真好騙。”
林慕想打他。
顧隨之兩手把他舉得遠遠的，“別生氣嘛，我又不完全是在騙你，至少年齡沒騙，我真的幾千歲了，就是沒老而已，沒辦法，實力太強了，老不下去。”
林慕夠不著人，只能別過頭不理他。
顧隨之笑了一聲，又把貓揣回了懷裡。
他先找了一家成衣鋪，給貓做了一身新衣服，然後抱著穿著紅色小襖子的貓慢吞吞上街閒逛。
他來人族也有幾千年了，還沒怎麼出來逛過，今天一看，倒是出了不少新鮮東西。
林慕一身軟毛，又穿了件縫了棉花的小襖子，外面還披了件雪白的毛絨披風，別說臉了，就是爪子都被裹得嚴嚴實實的。
這斗篷邊上鑲的毛也不知道是從什麼動物身上薅下來的，格外輕薄柔軟，弄得他打了好幾個噴嚏。
顧隨之還在那不屑，“這天鵝絨不比那狐狸的尾巴好嗎，你這是什麼表情？”
林慕：“……阿嚏。”
顧隨之把他臉邊上的斗篷往邊上壓了壓，林慕終於喘過氣來，反手又給了他一巴掌。
顧隨之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還捏了個咒，把手臂上留下的貓爪印拓印了下來，和沒收的紙鶴一起，收進了袖子。
嗯，奪回貓咪喜愛大作戰。
這條街熱鬧非凡，顧隨之左右看看，看到了一家賣純金首飾的店鋪，靈機一動，低頭看著手裡的貓。
林慕被他看得毛骨悚然。
“？”
顧隨之慢悠悠地說：“你看，你這個爪子是不是有點光禿禿的？很適合再戴點什麼東西，比如……”
林慕拼命想抽回手，一個字都不想聽下去了，在他手裡掙扎，想離這條龍遠點。
顧隨之捏著毛茸茸的白山竹，翻轉過來，露出一朵淺粉色的梅花，在爪墊上輕輕捏了一下。
他喟嘆道：“我都不敢想，如果這腳上綁個小鈴鐺會有多好看。”
林慕翻身就想跑。
顧隨之拎著他尾巴，把他拎回來，抱著貓就朝金器店走去。
半個時辰後，他抱著重了兩斤的貓，心滿意足離開了店鋪。
林慕兩隻手都要抬不起來了。
他兩眼無光，夢迴剛開始練劍時，在手上綁
幾十斤沙袋練腕力的日子。
可惜夜以繼日，辛辛苦苦練出來的腕力此時派不上用場，雙手宛如帶了鐐銬，沉甸甸的，全是這條龍強加過來的“愛”。
好在顧隨之終於做了回人，只讓他戴了一會兒，就全收了起來，只保留了一個金鈴。
林慕看著右邊後爪上的金鈴，羞憤欲死。
給貓戴金鈴不算什麼，但他是個人啊，這龍是把鈴鐺戴在了他的腳踝上。
不行！絕對不能讓這條龍知道他的身份。
不然就得顏面掃地。
顧隨之帶著貓逛了一圈，什麼衣服首飾貓爬架通通買了一馬車，才終於收手，結束這一天的採購。
回到南疆的時候，碧楪王蛇和顏蕪已經離開了。
顧隨之也折騰累了，把打扮一新的貓放在枕邊上，變回銀龍，打算接著睡覺。
但他睡覺歸睡覺，閉眼之前，還要來一個惡人先告狀，“這次不折騰了吧？能好好睡覺了嗎？”
林慕把臉埋到另一邊，不理會他。
“你可小心著點，小心等會兒我翻身把你壓扁了。”顧隨之打了個長長的哈欠，偃旗息鼓睡覺。
林慕往旁邊挪了挪。
可惜地方就這麼大，這龍往這裡一躺，就佔去了十之八九，給他留的空間實在不多，只能將就著躺躺。
有了前車之鑑，林慕這次沒打算再做什麼，只在腦海裡偷偷盤算著計劃，思考著要怎麼從這裡逃出去。
這條龍的實力毋庸置疑，不說他，就是另外那條蛇和狐狸，也不是他能對付的。
想著又有點懊惱。
這三個實力強大的大妖也不知怎麼的，好好的妖族不住，做什麼非要跑到人族來。
腦海裡思緒亂糟糟一片，還沒想出一個切實可行的辦法，一陣大風吹在他身上。
林慕回頭：“？”
這龍怎麼睡這麼快？
銀龍沉沉睡著，呼出的氣好似山雨欲來前的風，林慕一個沒抓住，直接被吹了出去。
林慕：“……”
他在地上滾了一圈，渾身的毛都蹭上了灰，灰撲撲地愣住了。
銀龍還睡得正香，不斷有風吹過來，他被一寸寸往後刮，最後貼在牆上，成了一個貓餅。
等顧隨之睡醒，到處沒找到貓，還以為他又跑了。
正打算去追，耳邊傳來一聲幽幽的：“喵。”
“……”顧隨之把小貓餅扣下來，拍拍灰，“怎麼這麼髒？尾巴都髒了。”
林慕給了他一尾巴毛加灰。
顧隨之反手捏住，翻遍全身才找出一塊乾淨帕子，“你自己動手，還是我來？”
畢竟是尾巴那種地方，開玩笑抓兩把也就算了，真拎起來仔仔細細的打理，就太親近了。
林慕也不想讓他碰，奪過帕子，自己抱著尾巴認真地擦，每一根毛都擦得乾乾淨淨。
等打理完，顧隨之才伸了個懶腰，“又到早上了，想吃什麼？”
林慕摸了摸肚子，猶豫了下。
“不好意思說？”顧隨之把他拎起來打量，“你年紀看起來還挺小，喝奶嗎？”
林慕想也不想，立刻搖頭。
“就喝這個。”顧隨之一錘定音，“要不要加糖？”
林慕麻木了。
這人就沒想聽他的意見，那還裝模作樣的問什麼？
他們又去了西海仙山。
也虧得顧隨之速度快，千萬裡的距離也能眨眼而至，把處在萬里之外的西海仙山當家門口的集市來逛。
但俗話說的好，人倒黴起來，喝口涼水都塞牙。
他為了避開林慕熟悉的地方，才特意挑了這個方向，但他架不住有的人就是喜歡到處流竄。
“算命算命，十個靈石一卦，算不了吃虧算不了上當……”
熟悉的吆喝聲從街邊傳來時，林慕耳朵動了動，悄悄轉頭看過去。
果不其然，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承桑祁笑容燦爛，朝著來往的路人熱情招手，身邊一根長杆，掛著一塊破破爛爛的招牌，歪歪斜斜地插在地上。
膝蓋上倒扣著一本《聊一聊你所不知道的扶桑島大祭司二三事》，手上也不閒著，非常不正經地轉著一支毛筆。
見周圍沒有人要找他算命的意思，也不失望，低頭繼續揮墨如雨，時不時發出一聲奸笑。
林慕：“……”
扶桑島大祭司，不就是承桑祁的小叔嗎？
他是知道承桑祁很喜歡寫這種東西賺外快，但他沒想到，承桑祁能喪心病狂到連自家小叔都不放過。
但這不重要。
——救……
他正要求救，一隻手捏著他的臉，把他的頭轉回來，“又在看什麼東西，那麼吸引你？”
臉上的手指白皙修長，骨節都好像藝術品，和作為龍時的猙獰有力截然不同，要是以往，林慕多少也會關注一下這種極適合練劍的手
，但現在，林慕一心只想找好友幫忙跑路，直接把他的手推開，一縮身體。
靈力的清光一閃，就從他懷裡滑了下來，落地消失不見。
顧隨之：“？”
林慕前兩天都表現的非常安分，雖然也一直想跑，但都沒做什麼實際的事。
今天突然用出了隱藏已久的秘法，還真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顧隨之看著自己空了的手，捏了捏手指。
這秘法看起來怎麼這麼眼熟？
好像在哪裡見過？
他回憶了一會，沒想起來，乾脆不糾結了。
當務之急還是去找貓。
他設下的這個陣法能把人變成動物，品種不定，能維持七天，在這七天內，會把人的實力限制到極點，這貓倒是有點本事，居然還能頂著他的陣用出法術。
雖然這個陣法只是他靈光一現隨意做出來的，但也沒那麼好相與才是。
顧隨之第一次開始思考起這隻貓的來歷。
他做完那陣法，隨手就丟在了那裡，南疆密林這麼大，十天半個月不見得有一個人，誰也沒想到會被人觸發。
這貓自己送上門，長得討喜，顧隨之本想著就留這七天，等陣法失效就把人送走。
誰知出門一趟，林慕自己跑了。
就這麼跑出去，遇到危險怎麼辦？
顧隨之輕嘖了聲，認命地開始找貓。
另一邊，林慕用秘法把自己傳到一條小巷子裡，也顧不得地上髒，就想去找承桑祁。
外面的街上人來人往，他穿梭在中間，以後小心了再小心，才能躲開來往的人，跌跌撞撞往印象中的方向跑。
好不容易才從另一個方向接近了承桑祁的小攤，他剎住腳步，在人群中四處打量，尋找那個熟悉的白色身影。
沒看到顧隨之，他舒了口氣，正要上前，忽然被一隻大手按在了地上。
皮膚粗糙，手指又黑又短，手背上還佈滿了黑色汗毛，指縫間油膩膩的，散發著牲畜身上的腥臭味，以及一股燻人的酒臭。
林慕愣住，聽到耳邊傳來嘿嘿的粗噶笑聲：“小東西，老遠就看到你了，跑什麼跑？”
那人把他從地上拎起來，他被迫轉了個身，才看清這個人的全貌。
佈滿橫肉的一張臉，頭上扎著髒兮兮的汗巾，一身粗布短打，說話間噴出的氣滿是酒臭味。
“這是哪個大戶人家養的小東西吧？看這腳上還戴著金鈴呢。”
近距離看，男人才發現，這鈴鐺不僅是純金的，還散發著不可忽視的靈氣，做工也堪稱精巧至極，價值不菲。
他兩眼放光，就想去抓貓的腿，把上面的金鈴取下來，結果沒抓住，反而被貓抓了一把，嘶了聲，怒氣升騰。
“好一個小畜牲，原本還想把你賣到市場裡換兩個錢花，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林慕用師姐教他的秘術逃脫，積攢了一天一夜才攢起來的靈力剛剛那一下全用完了。
還有他的信物和應急法寶，全在他穿的衣服袖子裡，可衣服早掉那片林子裡了，這會兒真是叫天天不應。
情急之下，他朝著承桑祁所在的方向叫了一聲。
“嗯？我怎麼好像聽到有人在朝我喊救命？”承桑祁從奮筆疾書裡抬起頭，撓了撓臉，茫然打量四周。
但也僅此而已了。
男人抓著手裡的貓，一把捂住嘴，就往沒人的地方走，免得這隻貓的主人找過來，剛好錯開承桑祁的視線。
林慕心裡皺了皺眉，反而沒了慌亂，仔細思索著應該怎麼辦。
他前兩天感受過身體裡的“邪術”，能感知到，隨著時間流逝，制約越來越小。
也就是說，遲早會失效。
他剛才實在不應該急的，再過幾天也能離開，現在反而得不償失了。
林慕冷靜下來。
要是實在沒辦法，就只能嘗試強行衝破身上的法術，受點重傷，總好過把命賠進去。
“拿來吧你。”
後腿上傳來一陣疼痛，男人對著精巧的器件無從下手，不知道怎麼解開，想要暴力強行取下來。
林慕忍著疼，沒想反抗。
但也不知道是這個人實在笨手笨腳，還是金鈴太難取，折騰半天也沒能弄下來。
男人徹底沒了耐心，左右環顧了一下，見小巷周圍沒有人，從腰間取下一把小刀，冷笑道：“原本還想留你一個整身拿出去賣，看來你的命是真不好，那把你殺了，拿去賣貓肉也是不錯的，街口的張老五就好這口。”
林慕：“……”
他眸子冷了冷，就要不顧反噬強行衝破身上的咒語。
“你以為你在搶誰的東西？”
金鈴上突然迸發出一陣刺眼的光，男人大喊一聲，一把把貓扔出去，捂著眼睛連連後退。
一隻手自虛空伸出，把貓接在手裡。
林慕抬起頭，看到了不算熟悉的下頜，隨即被人粗暴
地翻過去，“？”
顧隨之檢查完貓，沒有缺胳膊，也沒有少腿，就是後爪上多了幾個髒兮兮的巴掌印，原本蓬鬆柔軟的皮毛也變得油膩凌亂。
“他扯你後腿？”
林慕：“……”他是想要你掛上去的那個鈴鐺。
“搶劫搶到我的頭上來了。”顧隨之才不管是非對錯，轉過頭，漠然看著一臉畏懼想要趁他不注意逃跑的男人。
“大爺饒命！小人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那是你的貓啊！”
在修仙界混久了，就算本身實力不如何，基本的眼力見還是有的。
這人憑空出現，實力絕不在大乘期以下，他這次是踢到鐵板了。
男人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顧隨之懶得聽他叫嚷饒命，手一抬，一座銀色陣法從地上升起。
男人臉上的肥肉在恐懼下扭曲，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消失在了原地。
取而代之的是一條大黑狗。
“汪！汪汪！”大黑狗看了看自己的爪子，眼睛裡迸發出驚恐，原地不斷轉圈。
顧隨之一拂袖，帶著貓離開了。
古木參天，濃蔭遮蔽了天空，顧隨之行走在南疆密林之中。
林慕小心地扒了扒他的手。
顧隨之低頭掃他一眼，“怎麼？又要跑嗎？那我提前告訴你，這次你要是再跑，我可就不來找你了。”
林慕垂下頭。
然後又抬起來。
他剛才可是看清楚了的，把那個男人變成狗的陣法，和他不小心踩到的那一個一模一樣。
他變成這樣，不是因為那隻豹妖，而是這條龍的手筆。
顧隨之可不會給他興師問罪的機會，挑起眉，閒閒道：“這就是你看救命恩人的眼神和態度？”
林慕渾身氣勢還沒起來就消散了。
顧隨之攤開空著的那隻手，遞到他面前，“我也不用你做什麼，爪子給我握握，嗯？”
林慕：“……”
這人分明都知道他不是貓了，還……
他有些猶豫，要不要告訴這個人他其實已經不小了，再過兩年都該及冠了，免得這人老把他當小孩逗。
想了想，還是決定不說。
他實在無法接受，一個十七八歲的自己做出這種事，還不如假裝自己是一隻小貓，等到將來找機會跑出去，這件事情就能一筆勾銷。
他努力克服心中的羞恥，試探地伸出手，放進了男人的掌心。
顧隨之看著手裡的爪子，心情頗好地捏了捏，見他要收回去，道：“幹嘛？這才多久，一點誠意都沒有嗎？”
他故意恐嚇：“再不乖乖聽話，我就把你丟在這裡了，小心被什麼東西叼走哦，比如餓了好幾天的老虎，比你整個貓還粗的蟒蛇，有毒的蟲，還有咬人很疼的螞蟻……”
林慕心想你還真會編，他又不怕這些，心氣不順地偏過臉，只有爪子，還誠實地勾著男人的衣袖。
顧隨之把他身上亂了的毛順回去，小爪子塞回懷裡，心滿意足地抱著貓回去了。
小貓咪真好騙。
又被他嚇唬到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就變回來了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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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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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睜睜看著顧隨之把紙鶴從他手底下抽了出去。
四周洞壁上鑲嵌著幾顆碩大的夜明珠,顧隨之把紙鶴舉起來,對著光看了看,沒看出個所以然，問他：“寫的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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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是在說我的壞話，或者跟誰告狀吧？”
林慕還是一聲不吭。
“……”
顧隨之看著他負隅頑抗的後腦勺，在心裡笑了一聲，“不說啊？那我沒收了。”
說著就把紙鶴收了起來。
林慕急急忙忙伸手去撈,什麼都沒撈到。
顧隨之居高臨下看著他,“怎麼？到現在還要假裝嗎？”
林慕伸出去的手頓住，又慢慢收回來,低頭繼續裝死。
只要他不說，這條龍發現了又怎麼樣？
他又不會知道他的身份。
只要將來離開這裡，就不會有人知道這件事。
從顧隨之的方位看下去，只能看到他一個毛茸茸的頭頂，兩隻耳朵不安的輕輕撲扇著,哭笑不得，在他頭上敲了一記,對著抱頭的貓哼笑。
“既然聽得懂人話,就給我起來幹活。”
林慕試探地抬起眼。
顧隨之一根手指點著他的頭,把他推倒：“比如,先把你欠我的救命之恩報了。”
……
滄浪海彼岸，顏蕪也得到了自家大哥喜提新貓的喜訊，樂顛顛趕來串門。
一進門，就看到他大哥幻化出了原形，舒舒服服地躺在金子上，小山一樣的龍身肆意舒展，一隻巴掌大的貓正蹲在他身上，努力地在他龍脊上一下一下踩著奶。
“誒對，舒服，就這樣，再用點力，往下一點，嗯嗯，對。”
他大哥眼皮也不抬地指揮著，小貓越發努力地給他按肩膀。
混血狐狸踮著腳尖悄咪咪靠過去，碩大毛茸的尾巴吸引了小貓的注意力。
林慕看著新的不速之客，手上的動作慢下來。
怎麼又來了個狐狸？
似乎是察覺到了他的不專心，身下的銀龍又欠嗖嗖地吩咐開了，“小貓咪，不夠用力啊，那麼多烤魚都吃到哪去了。”
林慕邦邦給了他兩拳。
“你這是在幹嘛？貓貓拳？”顧隨之說，“還是在宣洩你的不滿，藉著報恩的機會來報復我？”
林慕被奴役了半天，也怒了。
這人嘴上說著讓他報恩，實際就是在找茬，不是這裡不滿意，就是那裡不滿意，拿著救命之恩雞毛當令箭，這會兒還敢開腔，林慕忍無可忍，朝他兇狠哈氣。
“哈！”
顧隨之翻了個身，掏掏耳朵：“什麼，你說你喜歡我？”
“！”
林慕氣得腦門上的三道淺灰色花紋都舒展開了，拿出最兇猛的表情繼續哈氣。
顧隨之閉著眼：“嗯嗯，你餓了。”
餓個鬼，林慕要氣死了，腳下還打了個滑。
“嗯嗯，都餓癱了呀。”
小貓氣得抱頭打滾，從銀龍身上咕嚕嚕滾了下去，嘩啦摔進了金幣堆裡。
眼看要被淹沒，被一龍爪子刨起來。
“怎麼還滾下去了呢？這麼不小心。”顧隨之假好心，“讓我看看摔到了沒有？”
林慕抵死抗拒，不讓他看。
被逼的急了，反身一口咬住了銀龍的尾巴，四個爪子緊緊抱著，拿尖牙在上面磨。
“咳，”顧隨之裝模作樣，咳嗽兩聲，指責他，“好凶，你居然咬我。”
林慕咬的更緊了，死死抱著不撒手。
“這就是你這隻小貓咪對待恩人的態度嗎？我救了你，你就這麼對待我一個老人家？”顧隨之痛心疾首，“我這麼大年紀一條龍了，你一個年輕力壯的小貓咪，這麼欺負我，天理何在，公道何在？”
林慕原本打定了主意絕不鬆口，聽到這話，還是猶豫了下。
畢竟這龍的年紀真的很大了。
好幾千歲。
他要尊老敬老，不能欺負老人，這樣不好。
這樣想著，他極不情願地鬆開了尖牙。
“好痛啊。”顧隨之故意把尾巴伸到他面前，“看看你留下來的牙印，太過分了，都給我咬出印來了。”
哪有什麼牙印，銀燦燦的龍鱗上連道劃痕都沒有，只有一點水漬。
林慕有點心虛，趕緊就想給他抹掉。
誰知銀龍又把尾巴收了回去。
“小貓咪，那是我的腳，你要是用你的爪子來碰我的腳，那我永遠都不會親你的爪爪了。”
林慕：“……”
顏蕪看的心癢癢，也顧不得大哥不喜歡別人靠近了，悄無聲息湊過來，身後一甩，一條毛茸茸的大尾巴憑空出現，柔軟蓬鬆得不得了，還靈活地扭了兩下。
他把尾巴
遞到小貓面前，彎腰捧著臉主動道：“玩我的，玩我的，我也有尾巴，還比大哥的尾巴軟。”
顧隨之慢慢抬起頭，目光極為溫和地看著他。
要是在平時，顏蕪現在就該腳底抹油逃竄出去十萬八千里了，但這會兒他貓迷心竅，早不知大哥是哪根草，眼巴巴地看著小貓。
毛茸茸當然要和毛茸茸親近。
他幾乎沒和同族生活過，也很少見到這樣柔軟的生物，很想和小貓好好親近親近。
大概是他那個尾巴實在太惹眼，看起來手感又過於上佳，在面前逗貓棒一樣晃來晃去，林慕還是沒忍住伸出手，輕輕的碰了一下。
果然好軟。
林慕還想再摸一下，身體驟然騰空。
他轉過頭，對上銀龍危險眯起的冰藍的雙眼，“？”
顧隨之涼涼道：“喜歡狐狸尾巴？”
林慕：“？”
這條龍又怎麼了？
這狐狸不是他朋友嗎？
顧隨之慢條斯理道：“說起來最近也是快入冬了，你這小身板看起來可不怎麼保暖，正好你喜歡，我把他尾巴薅禿了，給你做一條皮褥子，怎麼樣？”
顏蕪眨了眨眼：“啊？”
顧隨之鼻子裡噴出一口氣，“狐狸精。”
顏蕪驚恐：“啊？？？”
混血狐狸委屈地抱住自己的大尾巴，大哥幹嘛突然說他族群。
顧隨之冷冷睨了他一眼，拎著貓走了。
這個地方是不能繼續待下去了，這才幾天，一刻安生日子都沒有，什麼人都能來就算了，還個個對他的貓心懷不軌。
他撿回來的小貓咪怎麼能喜歡別人？
顧隨之還記得之前自己說過的三個地名，專程繞開了這三個地方。
東南北都不行，只能去西海仙山。
既然要在人間行走，自然不能維持著原形，顧隨之又把自己的眼睛和頭髮顏色改了改，白衣飄飄，直接上了街。
林慕都看懵了。
說好的幾千歲了，年紀特別大呢？這人除了頭髮白一點，哪裡像個年紀特別大的？
就是那頭髮，也是因為本來就是這個色。
他又上當了。
林慕：“喵！”
顧隨之前腳騙完人，後腳就原形畢露，半點也不心虛，還把小貓拿在手裡揉揉捏捏，“你這個小貓咪，真好騙。”
林慕想打他。
顧隨之兩手把他舉得遠遠的，“別生氣嘛，我又不完全是在騙你，至少年齡沒騙，我真的幾千歲了，就是沒老而已，沒辦法，實力太強了，老不下去。”
林慕夠不著人，只能別過頭不理他。
顧隨之笑了一聲，又把貓揣回了懷裡。
他先找了一家成衣鋪，給貓做了一身新衣服，然後抱著穿著紅色小襖子的貓慢吞吞上街閒逛。
他來人族也有幾千年了，還沒怎麼出來逛過，今天一看，倒是出了不少新鮮東西。
林慕一身軟毛，又穿了件縫了棉花的小襖子，外面還披了件雪白的毛絨披風，別說臉了，就是爪子都被裹得嚴嚴實實的。
這斗篷邊上鑲的毛也不知道是從什麼動物身上薅下來的，格外輕薄柔軟，弄得他打了好幾個噴嚏。
顧隨之還在那不屑，“這天鵝絨不比那狐狸的尾巴好嗎，你這是什麼表情？”
林慕：“……阿嚏。”
顧隨之把他臉邊上的斗篷往邊上壓了壓，林慕終於喘過氣來，反手又給了他一巴掌。
顧隨之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還捏了個咒，把手臂上留下的貓爪印拓印了下來，和沒收的紙鶴一起，收進了袖子。
嗯，奪回貓咪喜愛大作戰。
這條街熱鬧非凡，顧隨之左右看看，看到了一家賣純金首飾的店鋪，靈機一動，低頭看著手裡的貓。
林慕被他看得毛骨悚然。
“？”
顧隨之慢悠悠地說：“你看，你這個爪子是不是有點光禿禿的？很適合再戴點什麼東西，比如……”
林慕拼命想抽回手，一個字都不想聽下去了，在他手裡掙扎，想離這條龍遠點。
顧隨之捏著毛茸茸的白山竹，翻轉過來，露出一朵淺粉色的梅花，在爪墊上輕輕捏了一下。
他喟嘆道：“我都不敢想，如果這腳上綁個小鈴鐺會有多好看。”
林慕翻身就想跑。
顧隨之拎著他尾巴，把他拎回來，抱著貓就朝金器店走去。
半個時辰後，他抱著重了兩斤的貓，心滿意足離開了店鋪。
林慕兩隻手都要抬不起來了。
他兩眼無光，夢迴剛開始練劍時，在手上綁幾十斤沙袋練腕力的日子。
可惜夜以繼日，辛辛苦苦練出來的腕力此時派不上用場，雙手宛如帶了鐐銬，沉甸甸的，全是這條龍強加過來的“愛”。
好在顧隨之終於做了回人，只讓他戴了一會
兒，就全收了起來，只保留了一個金鈴。
林慕看著右邊後爪上的金鈴，羞憤欲死。
給貓戴金鈴不算什麼，但他是個人啊，這龍是把鈴鐺戴在了他的腳踝上。
不行！絕對不能讓這條龍知道他的身份。
不然就得顏面掃地。
顧隨之帶著貓逛了一圈，什麼衣服首飾貓爬架通通買了一馬車，才終於收手，結束這一天的採購。
回到南疆的時候，碧楪王蛇和顏蕪已經離開了。
顧隨之也折騰累了，把打扮一新的貓放在枕邊上，變回銀龍，打算接著睡覺。
但他睡覺歸睡覺，閉眼之前，還要來一個惡人先告狀，“這次不折騰了吧？能好好睡覺了嗎？”
林慕把臉埋到另一邊，不理會他。
“你可小心著點，小心等會兒我翻身把你壓扁了。”顧隨之打了個長長的哈欠，偃旗息鼓睡覺。
林慕往旁邊挪了挪。
可惜地方就這麼大，這龍往這裡一躺，就佔去了十之八九，給他留的空間實在不多，只能將就著躺躺。
有了前車之鑑，林慕這次沒打算再做什麼，只在腦海裡偷偷盤算著計劃，思考著要怎麼從這裡逃出去。
這條龍的實力毋庸置疑，不說他，就是另外那條蛇和狐狸，也不是他能對付的。
想著又有點懊惱。
這三個實力強大的大妖也不知怎麼的，好好的妖族不住，做什麼非要跑到人族來。
腦海裡思緒亂糟糟一片，還沒想出一個切實可行的辦法，一陣大風吹在他身上。
林慕回頭：“？”
這龍怎麼睡這麼快？
銀龍沉沉睡著，呼出的氣好似山雨欲來前的風，林慕一個沒抓住，直接被吹了出去。
林慕：“……”
他在地上滾了一圈，渾身的毛都蹭上了灰，灰撲撲地愣住了。
銀龍還睡得正香，不斷有風吹過來，他被一寸寸往後刮，最後貼在牆上，成了一個貓餅。
等顧隨之睡醒，到處沒找到貓，還以為他又跑了。
正打算去追，耳邊傳來一聲幽幽的：“喵。”
“……”顧隨之把小貓餅扣下來，拍拍灰，“怎麼這麼髒？尾巴都髒了。”
林慕給了他一尾巴毛加灰。
顧隨之反手捏住，翻遍全身才找出一塊乾淨帕子，“你自己動手，還是我來？”
畢竟是尾巴那種地方，開玩笑抓兩把也就算了，真拎起來仔仔細細的打理，就太親近了。
林慕也不想讓他碰，奪過帕子，自己抱著尾巴認真地擦，每一根毛都擦得乾乾淨淨。
等打理完，顧隨之才伸了個懶腰，“又到早上了，想吃什麼？”
林慕摸了摸肚子，猶豫了下。
“不好意思說？”顧隨之把他拎起來打量，“你年紀看起來還挺小，喝奶嗎？”
林慕想也不想，立刻搖頭。
“就喝這個。”顧隨之一錘定音，“要不要加糖？”
林慕麻木了。
這人就沒想聽他的意見，那還裝模作樣的問什麼？
他們又去了西海仙山。
也虧得顧隨之速度快，千萬裡的距離也能眨眼而至，把處在萬里之外的西海仙山當家門口的集市來逛。
但俗話說的好，人倒黴起來，喝口涼水都塞牙。
他為了避開林慕熟悉的地方，才特意挑了這個方向，但他架不住有的人就是喜歡到處流竄。
“算命算命，十個靈石一卦，算不了吃虧算不了上當……”
熟悉的吆喝聲從街邊傳來時，林慕耳朵動了動，悄悄轉頭看過去。
果不其然，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承桑祁笑容燦爛，朝著來往的路人熱情招手，身邊一根長杆，掛著一塊破破爛爛的招牌，歪歪斜斜地插在地上。
膝蓋上倒扣著一本《聊一聊你所不知道的扶桑島大祭司二三事》，手上也不閒著，非常不正經地轉著一支毛筆。
見周圍沒有人要找他算命的意思，也不失望，低頭繼續揮墨如雨，時不時發出一聲奸笑。
林慕：“……”
扶桑島大祭司，不就是承桑祁的小叔嗎？
他是知道承桑祁很喜歡寫這種東西賺外快，但他沒想到，承桑祁能喪心病狂到連自家小叔都不放過。
但這不重要。
——救……
他正要求救，一隻手捏著他的臉，把他的頭轉回來，“又在看什麼東西，那麼吸引你？”
臉上的手指白皙修長，骨節都好像藝術品，和作為龍時的猙獰有力截然不同，要是以往，林慕多少也會關注一下這種極適合練劍的手，但現在，林慕一心只想找好友幫忙跑路，直接把他的手推開，一縮身體。
靈力的清光一閃，就從他懷裡滑了下來，落地消失不見。
顧隨之：“？”
林慕前兩天都表現的非常
安分，雖然也一直想跑，但都沒做什麼實際的事。
今天突然用出了隱藏已久的秘法，還真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顧隨之看著自己空了的手，捏了捏手指。
這秘法看起來怎麼這麼眼熟？
好像在哪裡見過？
他回憶了一會，沒想起來，乾脆不糾結了。
當務之急還是去找貓。
他設下的這個陣法能把人變成動物，品種不定，能維持七天，在這七天內，會把人的實力限制到極點，這貓倒是有點本事，居然還能頂著他的陣用出法術。
雖然這個陣法只是他靈光一現隨意做出來的，但也沒那麼好相與才是。
顧隨之第一次開始思考起這隻貓的來歷。
他做完那陣法，隨手就丟在了那裡，南疆密林這麼大，十天半個月不見得有一個人，誰也沒想到會被人觸發。
這貓自己送上門，長得討喜，顧隨之本想著就留這七天，等陣法失效就把人送走。
誰知出門一趟，林慕自己跑了。
就這麼跑出去，遇到危險怎麼辦？
顧隨之輕嘖了聲，認命地開始找貓。
另一邊，林慕用秘法把自己傳到一條小巷子裡，也顧不得地上髒，就想去找承桑祁。
外面的街上人來人往，他穿梭在中間，以後小心了再小心，才能躲開來往的人，跌跌撞撞往印象中的方向跑。
好不容易才從另一個方向接近了承桑祁的小攤，他剎住腳步，在人群中四處打量，尋找那個熟悉的白色身影。
沒看到顧隨之，他舒了口氣，正要上前，忽然被一隻大手按在了地上。
皮膚粗糙，手指又黑又短，手背上還佈滿了黑色汗毛，指縫間油膩膩的，散發著牲畜身上的腥臭味，以及一股燻人的酒臭。
林慕愣住，聽到耳邊傳來嘿嘿的粗噶笑聲：“小東西，老遠就看到你了，跑什麼跑？”
那人把他從地上拎起來，他被迫轉了個身，才看清這個人的全貌。
佈滿橫肉的一張臉，頭上扎著髒兮兮的汗巾，一身粗布短打，說話間噴出的氣滿是酒臭味。
“這是哪個大戶人家養的小東西吧？看這腳上還戴著金鈴呢。”
近距離看，男人才發現，這鈴鐺不僅是純金的，還散發著不可忽視的靈氣，做工也堪稱精巧至極，價值不菲。
他兩眼放光，就想去抓貓的腿，把上面的金鈴取下來，結果沒抓住，反而被貓抓了一把，嘶了聲，怒氣升騰。
“好一個小畜牲，原本還想把你賣到市場裡換兩個錢花，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林慕用師姐教他的秘術逃脫，積攢了一天一夜才攢起來的靈力剛剛那一下全用完了。
還有他的信物和應急法寶，全在他穿的衣服袖子裡，可衣服早掉那片林子裡了，這會兒真是叫天天不應。
情急之下，他朝著承桑祁所在的方向叫了一聲。
“嗯？我怎麼好像聽到有人在朝我喊救命？”承桑祁從奮筆疾書裡抬起頭，撓了撓臉，茫然打量四周。
但也僅此而已了。
男人抓著手裡的貓，一把捂住嘴，就往沒人的地方走，免得這隻貓的主人找過來，剛好錯開承桑祁的視線。
林慕心裡皺了皺眉，反而沒了慌亂，仔細思索著應該怎麼辦。
他前兩天感受過身體裡的“邪術”，能感知到，隨著時間流逝，制約越來越小。
也就是說，遲早會失效。
他剛才實在不應該急的，再過幾天也能離開，現在反而得不償失了。
林慕冷靜下來。
要是實在沒辦法，就只能嘗試強行衝破身上的法術，受點重傷，總好過把命賠進去。
“拿來吧你。”
後腿上傳來一陣疼痛，男人對著精巧的器件無從下手，不知道怎麼解開，想要暴力強行取下來。
林慕忍著疼，沒想反抗。
但也不知道是這個人實在笨手笨腳，還是金鈴太難取，折騰半天也沒能弄下來。
男人徹底沒了耐心，左右環顧了一下，見小巷周圍沒有人，從腰間取下一把小刀，冷笑道：“原本還想留你一個整身拿出去賣，看來你的命是真不好，那把你殺了，拿去賣貓肉也是不錯的，街口的張老五就好這口。”
林慕：“……”
他眸子冷了冷，就要不顧反噬強行衝破身上的咒語。
“你以為你在搶誰的東西？”
金鈴上突然迸發出一陣刺眼的光，男人大喊一聲，一把把貓扔出去，捂著眼睛連連後退。
一隻手自虛空伸出，把貓接在手裡。
林慕抬起頭，看到了不算熟悉的下頜，隨即被人粗暴地翻過去，“？”
顧隨之檢查完貓，沒有缺胳膊，也沒有少腿，就是後爪上多了幾個髒兮兮的巴掌印，原本蓬鬆柔軟的皮毛也變得油膩凌亂。
“他扯你後腿？”
林慕：“……
”他是想要你掛上去的那個鈴鐺。
“搶劫搶到我的頭上來了。”顧隨之才不管是非對錯，轉過頭，漠然看著一臉畏懼想要趁他不注意逃跑的男人。
“大爺饒命！小人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那是你的貓啊！”
在修仙界混久了，就算本身實力不如何，基本的眼力見還是有的。
這人憑空出現，實力絕不在大乘期以下，他這次是踢到鐵板了。
男人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顧隨之懶得聽他叫嚷饒命，手一抬，一座銀色陣法從地上升起。
男人臉上的肥肉在恐懼下扭曲，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消失在了原地。
取而代之的是一條大黑狗。
“汪！汪汪！”大黑狗看了看自己的爪子，眼睛裡迸發出驚恐，原地不斷轉圈。
顧隨之一拂袖，帶著貓離開了。
古木參天，濃蔭遮蔽了天空，顧隨之行走在南疆密林之中。
林慕小心地扒了扒他的手。
顧隨之低頭掃他一眼，“怎麼？又要跑嗎？那我提前告訴你，這次你要是再跑，我可就不來找你了。”
林慕垂下頭。
然後又抬起來。
他剛才可是看清楚了的，把那個男人變成狗的陣法，和他不小心踩到的那一個一模一樣。
他變成這樣，不是因為那隻豹妖，而是這條龍的手筆。
顧隨之可不會給他興師問罪的機會，挑起眉，閒閒道：“這就是你看救命恩人的眼神和態度？”
林慕渾身氣勢還沒起來就消散了。
顧隨之攤開空著的那隻手，遞到他面前，“我也不用你做什麼，爪子給我握握，嗯？”
林慕：“……”
這人分明都知道他不是貓了，還……
他有些猶豫，要不要告訴這個人他其實已經不小了，再過兩年都該及冠了，免得這人老把他當小孩逗。
想了想，還是決定不說。
他實在無法接受，一個十七八歲的自己做出這種事，還不如假裝自己是一隻小貓，等到將來找機會跑出去，這件事情就能一筆勾銷。
他努力克服心中的羞恥，試探地伸出手，放進了男人的掌心。
顧隨之看著手裡的爪子，心情頗好地捏了捏，見他要收回去，道：“幹嘛？這才多久，一點誠意都沒有嗎？”
他故意恐嚇：“再不乖乖聽話，我就把你丟在這裡了，小心被什麼東西叼走哦，比如餓了好幾天的老虎，比你整個貓還粗的蟒蛇，有毒的蟲，還有咬人很疼的螞蟻……”
林慕心想你還真會編，他又不怕這些，心氣不順地偏過臉，只有爪子，還誠實地勾著男人的衣袖。
顧隨之把他身上亂了的毛順回去，小爪子塞回懷裡，心滿意足地抱著貓回去了。
小貓咪真好騙。
又被他嚇唬到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就變回來了qwq
感謝在2024-05-0718:49:45~2024-05-0816:59:3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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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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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白天才想好要掩飾好自己的身份,這才半天過去，就全暴露了。()?()
林慕腦子嗡嗡的。()?()
他想把紙鶴收起來，或者捏散了毀屍滅跡,但事實是他第一次做壞事被當場抓包，四肢僵硬
，愣是沒能做出反應。
眼睜睜看著顧隨之把紙鶴從他手底下抽了出去。
四周洞壁上鑲嵌著幾顆碩大的夜明珠,顧隨之把紙鶴舉起來,對著光看了看,沒看出個所以然，問他：“寫的是什麼？”
林慕埋著頭不說話,無意識在地上刨了個坑。
“不會是在說我的壞話，或者跟誰告狀吧？”
林慕還是一聲不吭。
“……”
顧隨之看著他負隅頑抗的後腦勺，在心裡笑了一聲，“不說啊？那我沒收了。”
說著就把紙鶴收了起來。
林慕急急忙忙伸手去撈,什麼都沒撈到。
顧隨之居高臨下看著他,“怎麼？到現在還要假裝嗎？”
林慕伸出去的手頓住，又慢慢收回來,低頭繼續裝死。
只要他不說，這條龍發現了又怎麼樣？
他又不會知道他的身份。
只要將來離開這裡，就不會有人知道這件事。
從顧隨之的方位看下去，只能看到他一個毛茸茸的頭頂，兩隻耳朵不安的輕輕撲扇著,哭笑不得，在他頭上敲了一記,對著抱頭的貓哼笑。
“既然聽得懂人話,就給我起來幹活。”
林慕試探地抬起眼。
顧隨之一根手指點著他的頭,把他推倒：“比如,先把你欠我的救命之恩報了。”
……
滄浪海彼岸，顏蕪也得到了自家大哥喜提新貓的喜訊，樂顛顛趕來串門。
一進門，就看到他大哥幻化出了原形，舒舒服服地躺在金子上，小山一樣的龍身肆意舒展，一隻巴掌大的貓正蹲在他身上，努力地在他龍脊上一下一下踩著奶。
“誒對，舒服，就這樣，再用點力，往下一點，嗯嗯，對。”
他大哥眼皮也不抬地指揮著，小貓越發努力地給他按肩膀。
混血狐狸踮著腳尖悄咪咪靠過去，碩大毛茸的尾巴吸引了小貓的注意力。
林慕看著新的不速之客，手上的動作慢下來。
怎麼又來了個狐狸？
似乎是察覺到了他的不專心，身下的銀龍又欠嗖嗖地吩咐開了，“小貓咪，不夠用力啊，那麼多烤魚都吃到哪去了。”
林慕邦邦給了他兩拳。
“你這是在幹嘛？貓貓拳？”顧隨之說，“還是在宣洩你的不滿，藉著報恩的機會來報復我？”
林慕被奴役了半天，也怒了。
這人嘴上說著讓他報恩，實際就是在找茬，不是這裡不滿意，就是那裡不滿意，拿著救命之恩雞毛當令箭，這會兒還敢開腔，林慕忍無可忍，朝他兇狠哈氣。
“哈！”
顧隨之翻了個身，掏掏耳朵：“什麼，你說你喜歡我？”
“！”
林慕氣得腦門上的三道淺灰色花紋都舒展開了，拿出最兇猛的表情繼續哈氣。
顧隨之閉著眼：“嗯嗯，你餓了。”
餓個鬼，林慕要氣死了，腳下還打了個滑。
“嗯嗯，都餓癱了呀。”
小貓氣得抱頭打滾，從銀龍身上咕嚕嚕滾了下去，嘩啦摔進了金幣堆裡。
眼看要被淹沒，被一龍爪子刨起來。
“怎麼還滾下去了呢？這麼不小心。”顧隨之假好心，“讓我看看摔到了沒有？”
林慕抵死抗拒，不讓他看。
被逼的急了，反身一口咬住了銀龍的尾巴，四個爪子緊緊抱著，拿尖牙在上面磨。
“咳，”顧隨之裝模作樣，咳嗽兩聲，指責他，“好凶，你居然咬我。”
林慕咬的更緊了，死死抱著不撒手。
“這就是你這隻小貓咪對待恩人的態度嗎？我救了你，你就這麼對待我一個老人家？”顧隨之痛心疾首，“我這麼大年紀一條龍了，你一個年輕力壯的小貓咪，這麼欺負我，天理何在，公道何在？”
林慕原本打定了主意絕不鬆口，聽到這話，還是猶豫了下。
畢竟這龍的年紀真的很大了。
好幾千歲。
他要尊老敬老，不能欺負老人，這樣不好。
這樣想著，他極不情願地鬆開了尖牙。
“好痛啊。”顧隨之故意把尾巴伸到他面前，“看看你留下來的牙印，太過分了，都給我咬出印來了。”
哪有什麼牙印，銀燦燦的龍鱗上連道劃痕都沒有，只有一點水漬。
林慕有點心虛，趕緊就想給他抹掉。
誰知銀龍又把尾巴收了回去。
“小貓咪，那是我的腳，你要是用你的爪子來碰我的腳，那我永遠都不會親你的爪爪了。”
林慕：“……”
顏蕪看的心癢癢，也顧不得大哥不喜歡別人靠近了，悄無聲息湊過來，身後一甩，一條毛茸茸的大尾巴憑空出現，柔軟蓬鬆得不得了，還靈活地扭了兩下。
他把尾巴遞到小貓面前，彎腰捧著臉主動道：“玩我的，
玩我的，我也有尾巴，還比大哥的尾巴軟。”
顧隨之慢慢抬起頭，目光極為溫和地看著他。
要是在平時，顏蕪現在就該腳底抹油逃竄出去十萬八千里了，但這會兒他貓迷心竅，早不知大哥是哪根草，眼巴巴地看著小貓。
毛茸茸當然要和毛茸茸親近。
他幾乎沒和同族生活過，也很少見到這樣柔軟的生物，很想和小貓好好親近親近。
大概是他那個尾巴實在太惹眼，看起來手感又過於上佳，在面前逗貓棒一樣晃來晃去，林慕還是沒忍住伸出手，輕輕的碰了一下。
果然好軟。
林慕還想再摸一下，身體驟然騰空。
他轉過頭，對上銀龍危險眯起的冰藍的雙眼，“？”
顧隨之涼涼道：“喜歡狐狸尾巴？”
林慕：“？”
這條龍又怎麼了？
這狐狸不是他朋友嗎？
顧隨之慢條斯理道：“說起來最近也是快入冬了，你這小身板看起來可不怎麼保暖，正好你喜歡，我把他尾巴薅禿了，給你做一條皮褥子，怎麼樣？”
顏蕪眨了眨眼：“啊？”
顧隨之鼻子裡噴出一口氣，“狐狸精。”
顏蕪驚恐：“啊？？？”
混血狐狸委屈地抱住自己的大尾巴，大哥幹嘛突然說他族群。
顧隨之冷冷睨了他一眼，拎著貓走了。
這個地方是不能繼續待下去了，這才幾天，一刻安生日子都沒有，什麼人都能來就算了，還個個對他的貓心懷不軌。
他撿回來的小貓咪怎麼能喜歡別人？
顧隨之還記得之前自己說過的三個地名，專程繞開了這三個地方。
東南北都不行，只能去西海仙山。
既然要在人間行走，自然不能維持著原形，顧隨之又把自己的眼睛和頭髮顏色改了改，白衣飄飄，直接上了街。
林慕都看懵了。
說好的幾千歲了，年紀特別大呢？這人除了頭髮白一點，哪裡像個年紀特別大的？
就是那頭髮，也是因為本來就是這個色。
他又上當了。
林慕：“喵！”
顧隨之前腳騙完人，後腳就原形畢露，半點也不心虛，還把小貓拿在手裡揉揉捏捏，“你這個小貓咪，真好騙。”
林慕想打他。
顧隨之兩手把他舉得遠遠的，“別生氣嘛，我又不完全是在騙你，至少年齡沒騙，我真的幾千歲了，就是沒老而已，沒辦法，實力太強了，老不下去。”
林慕夠不著人，只能別過頭不理他。
顧隨之笑了一聲，又把貓揣回了懷裡。
他先找了一家成衣鋪，給貓做了一身新衣服，然後抱著穿著紅色小襖子的貓慢吞吞上街閒逛。
他來人族也有幾千年了，還沒怎麼出來逛過，今天一看，倒是出了不少新鮮東西。
林慕一身軟毛，又穿了件縫了棉花的小襖子，外面還披了件雪白的毛絨披風，別說臉了，就是爪子都被裹得嚴嚴實實的。
這斗篷邊上鑲的毛也不知道是從什麼動物身上薅下來的，格外輕薄柔軟，弄得他打了好幾個噴嚏。
顧隨之還在那不屑，“這天鵝絨不比那狐狸的尾巴好嗎，你這是什麼表情？”
林慕：“……阿嚏。”
顧隨之把他臉邊上的斗篷往邊上壓了壓，林慕終於喘過氣來，反手又給了他一巴掌。
顧隨之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還捏了個咒，把手臂上留下的貓爪印拓印了下來，和沒收的紙鶴一起，收進了袖子。
嗯，奪回貓咪喜愛大作戰。
這條街熱鬧非凡，顧隨之左右看看，看到了一家賣純金首飾的店鋪，靈機一動，低頭看著手裡的貓。
林慕被他看得毛骨悚然。
“？”
顧隨之慢悠悠地說：“你看，你這個爪子是不是有點光禿禿的？很適合再戴點什麼東西，比如……”
林慕拼命想抽回手，一個字都不想聽下去了，在他手裡掙扎，想離這條龍遠點。
顧隨之捏著毛茸茸的白山竹，翻轉過來，露出一朵淺粉色的梅花，在爪墊上輕輕捏了一下。
他喟嘆道：“我都不敢想，如果這腳上綁個小鈴鐺會有多好看。”
林慕翻身就想跑。
顧隨之拎著他尾巴，把他拎回來，抱著貓就朝金器店走去。
半個時辰後，他抱著重了兩斤的貓，心滿意足離開了店鋪。
林慕兩隻手都要抬不起來了。
他兩眼無光，夢迴剛開始練劍時，在手上綁幾十斤沙袋練腕力的日子。
可惜夜以繼日，辛辛苦苦練出來的腕力此時派不上用場，雙手宛如帶了鐐銬，沉甸甸的，全是這條龍強加過來的“愛”。
好在顧隨之終於做了回人，只讓他戴了一會兒，就全收了起來，只保留了一個金鈴。
林慕看著右邊後爪上的金鈴，羞憤欲死。
給貓戴金鈴不算什麼，但他是個人啊，這龍是把鈴鐺戴在了他的腳踝上。
不行！絕對不能讓這條龍知道他的身份。
不然就得顏面掃地。
顧隨之帶著貓逛了一圈，什麼衣服首飾貓爬架通通買了一馬車，才終於收手，結束這一天的採購。
回到南疆的時候，碧楪王蛇和顏蕪已經離開了。
顧隨之也折騰累了，把打扮一新的貓放在枕邊上，變回銀龍，打算接著睡覺。
但他睡覺歸睡覺，閉眼之前，還要來一個惡人先告狀，“這次不折騰了吧？能好好睡覺了嗎？”
林慕把臉埋到另一邊，不理會他。
“你可小心著點，小心等會兒我翻身把你壓扁了。”顧隨之打了個長長的哈欠，偃旗息鼓睡覺。
林慕往旁邊挪了挪。
可惜地方就這麼大，這龍往這裡一躺，就佔去了十之八九，給他留的空間實在不多，只能將就著躺躺。
有了前車之鑑，林慕這次沒打算再做什麼，只在腦海裡偷偷盤算著計劃，思考著要怎麼從這裡逃出去。
這條龍的實力毋庸置疑，不說他，就是另外那條蛇和狐狸，也不是他能對付的。
想著又有點懊惱。
這三個實力強大的大妖也不知怎麼的，好好的妖族不住，做什麼非要跑到人族來。
腦海裡思緒亂糟糟一片，還沒想出一個切實可行的辦法，一陣大風吹在他身上。
林慕回頭：“？”
這龍怎麼睡這麼快？
銀龍沉沉睡著，呼出的氣好似山雨欲來前的風，林慕一個沒抓住，直接被吹了出去。
林慕：“……”
他在地上滾了一圈，渾身的毛都蹭上了灰，灰撲撲地愣住了。
銀龍還睡得正香，不斷有風吹過來，他被一寸寸往後刮，最後貼在牆上，成了一個貓餅。
等顧隨之睡醒，到處沒找到貓，還以為他又跑了。
正打算去追，耳邊傳來一聲幽幽的：“喵。”
“……”顧隨之把小貓餅扣下來，拍拍灰，“怎麼這麼髒？尾巴都髒了。”
林慕給了他一尾巴毛加灰。
顧隨之反手捏住，翻遍全身才找出一塊乾淨帕子，“你自己動手，還是我來？”
畢竟是尾巴那種地方，開玩笑抓兩把也就算了，真拎起來仔仔細細的打理，就太親近了。
林慕也不想讓他碰，奪過帕子，自己抱著尾巴認真地擦，每一根毛都擦得乾乾淨淨。
等打理完，顧隨之才伸了個懶腰，“又到早上了，想吃什麼？”
林慕摸了摸肚子，猶豫了下。
“不好意思說？”顧隨之把他拎起來打量，“你年紀看起來還挺小，喝奶嗎？”
林慕想也不想，立刻搖頭。
“就喝這個。”顧隨之一錘定音，“要不要加糖？”
林慕麻木了。
這人就沒想聽他的意見，那還裝模作樣的問什麼？
他們又去了西海仙山。
也虧得顧隨之速度快，千萬裡的距離也能眨眼而至，把處在萬里之外的西海仙山當家門口的集市來逛。
但俗話說的好，人倒黴起來，喝口涼水都塞牙。
他為了避開林慕熟悉的地方，才特意挑了這個方向，但他架不住有的人就是喜歡到處流竄。
“算命算命，十個靈石一卦，算不了吃虧算不了上當……”
熟悉的吆喝聲從街邊傳來時，林慕耳朵動了動，悄悄轉頭看過去。
果不其然，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承桑祁笑容燦爛，朝著來往的路人熱情招手，身邊一根長杆，掛著一塊破破爛爛的招牌，歪歪斜斜地插在地上。
膝蓋上倒扣著一本《聊一聊你所不知道的扶桑島大祭司二三事》，手上也不閒著，非常不正經地轉著一支毛筆。
見周圍沒有人要找他算命的意思，也不失望，低頭繼續揮墨如雨，時不時發出一聲奸笑。
林慕：“……”
扶桑島大祭司，不就是承桑祁的小叔嗎？
他是知道承桑祁很喜歡寫這種東西賺外快，但他沒想到，承桑祁能喪心病狂到連自家小叔都不放過。
但這不重要。
——救……
他正要求救，一隻手捏著他的臉，把他的頭轉回來，“又在看什麼東西，那麼吸引你？”
臉上的手指白皙修長，骨節都好像藝術品，和作為龍時的猙獰有力截然不同，要是以往，林慕多少也會關注一下這種極適合練劍的手，但現在，林慕一心只想找好友幫忙跑路，直接把他的手推開，一縮身體。
靈力的清光一閃，就從他懷裡滑了下來，落地消失不見。
顧隨之：“？”
林慕前兩天都表現的非常安分，雖然也一直想跑，但都沒做什麼實際的事
。
今天突然用出了隱藏已久的秘法，還真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顧隨之看著自己空了的手，捏了捏手指。
這秘法看起來怎麼這麼眼熟？
好像在哪裡見過？
他回憶了一會，沒想起來，乾脆不糾結了。
當務之急還是去找貓。
他設下的這個陣法能把人變成動物，品種不定，能維持七天，在這七天內，會把人的實力限制到極點，這貓倒是有點本事，居然還能頂著他的陣用出法術。
雖然這個陣法只是他靈光一現隨意做出來的，但也沒那麼好相與才是。
顧隨之第一次開始思考起這隻貓的來歷。
他做完那陣法，隨手就丟在了那裡，南疆密林這麼大，十天半個月不見得有一個人，誰也沒想到會被人觸發。
這貓自己送上門，長得討喜，顧隨之本想著就留這七天，等陣法失效就把人送走。
誰知出門一趟，林慕自己跑了。
就這麼跑出去，遇到危險怎麼辦？
顧隨之輕嘖了聲，認命地開始找貓。
另一邊，林慕用秘法把自己傳到一條小巷子裡，也顧不得地上髒，就想去找承桑祁。
外面的街上人來人往，他穿梭在中間，以後小心了再小心，才能躲開來往的人，跌跌撞撞往印象中的方向跑。
好不容易才從另一個方向接近了承桑祁的小攤，他剎住腳步，在人群中四處打量，尋找那個熟悉的白色身影。
沒看到顧隨之，他舒了口氣，正要上前，忽然被一隻大手按在了地上。
皮膚粗糙，手指又黑又短，手背上還佈滿了黑色汗毛，指縫間油膩膩的，散發著牲畜身上的腥臭味，以及一股燻人的酒臭。
林慕愣住，聽到耳邊傳來嘿嘿的粗噶笑聲：“小東西，老遠就看到你了，跑什麼跑？”
那人把他從地上拎起來，他被迫轉了個身，才看清這個人的全貌。
佈滿橫肉的一張臉，頭上扎著髒兮兮的汗巾，一身粗布短打，說話間噴出的氣滿是酒臭味。
“這是哪個大戶人家養的小東西吧？看這腳上還戴著金鈴呢。”
近距離看，男人才發現，這鈴鐺不僅是純金的，還散發著不可忽視的靈氣，做工也堪稱精巧至極，價值不菲。
他兩眼放光，就想去抓貓的腿，把上面的金鈴取下來，結果沒抓住，反而被貓抓了一把，嘶了聲，怒氣升騰。
“好一個小畜牲，原本還想把你賣到市場裡換兩個錢花，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林慕用師姐教他的秘術逃脫，積攢了一天一夜才攢起來的靈力剛剛那一下全用完了。
還有他的信物和應急法寶，全在他穿的衣服袖子裡，可衣服早掉那片林子裡了，這會兒真是叫天天不應。
情急之下，他朝著承桑祁所在的方向叫了一聲。
“嗯？我怎麼好像聽到有人在朝我喊救命？”承桑祁從奮筆疾書裡抬起頭，撓了撓臉，茫然打量四周。
但也僅此而已了。
男人抓著手裡的貓，一把捂住嘴，就往沒人的地方走，免得這隻貓的主人找過來，剛好錯開承桑祁的視線。
林慕心裡皺了皺眉，反而沒了慌亂，仔細思索著應該怎麼辦。
他前兩天感受過身體裡的“邪術”，能感知到，隨著時間流逝，制約越來越小。
也就是說，遲早會失效。
他剛才實在不應該急的，再過幾天也能離開，現在反而得不償失了。
林慕冷靜下來。
要是實在沒辦法，就只能嘗試強行衝破身上的法術，受點重傷，總好過把命賠進去。
“拿來吧你。”
後腿上傳來一陣疼痛，男人對著精巧的器件無從下手，不知道怎麼解開，想要暴力強行取下來。
林慕忍著疼，沒想反抗。
但也不知道是這個人實在笨手笨腳，還是金鈴太難取，折騰半天也沒能弄下來。
男人徹底沒了耐心，左右環顧了一下，見小巷周圍沒有人，從腰間取下一把小刀，冷笑道：“原本還想留你一個整身拿出去賣，看來你的命是真不好，那把你殺了，拿去賣貓肉也是不錯的，街口的張老五就好這口。”
林慕：“……”
他眸子冷了冷，就要不顧反噬強行衝破身上的咒語。
“你以為你在搶誰的東西？”
金鈴上突然迸發出一陣刺眼的光，男人大喊一聲，一把把貓扔出去，捂著眼睛連連後退。
一隻手自虛空伸出，把貓接在手裡。
林慕抬起頭，看到了不算熟悉的下頜，隨即被人粗暴地翻過去，“？”
顧隨之檢查完貓，沒有缺胳膊，也沒有少腿，就是後爪上多了幾個髒兮兮的巴掌印，原本蓬鬆柔軟的皮毛也變得油膩凌亂。
“他扯你後腿？”
林慕：“……”他是想要你掛上去的那個鈴鐺。
“搶劫搶到我的頭上來了。”顧隨之才不管是非對錯，轉過頭，漠然看著一臉畏懼想要趁他不注意逃跑的男人。
“大爺饒命！小人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那是你的貓啊！”
在修仙界混久了，就算本身實力不如何，基本的眼力見還是有的。
這人憑空出現，實力絕不在大乘期以下，他這次是踢到鐵板了。
男人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顧隨之懶得聽他叫嚷饒命，手一抬，一座銀色陣法從地上升起。
男人臉上的肥肉在恐懼下扭曲，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消失在了原地。
取而代之的是一條大黑狗。
“汪！汪汪！”大黑狗看了看自己的爪子，眼睛裡迸發出驚恐，原地不斷轉圈。
顧隨之一拂袖，帶著貓離開了。
古木參天，濃蔭遮蔽了天空，顧隨之行走在南疆密林之中。
林慕小心地扒了扒他的手。
顧隨之低頭掃他一眼，“怎麼？又要跑嗎？那我提前告訴你，這次你要是再跑，我可就不來找你了。”
林慕垂下頭。
然後又抬起來。
他剛才可是看清楚了的，把那個男人變成狗的陣法，和他不小心踩到的那一個一模一樣。
他變成這樣，不是因為那隻豹妖，而是這條龍的手筆。
顧隨之可不會給他興師問罪的機會，挑起眉，閒閒道：“這就是你看救命恩人的眼神和態度？”
林慕渾身氣勢還沒起來就消散了。
顧隨之攤開空著的那隻手，遞到他面前，“我也不用你做什麼，爪子給我握握，嗯？”
林慕：“……”
這人分明都知道他不是貓了，還……
他有些猶豫，要不要告訴這個人他其實已經不小了，再過兩年都該及冠了，免得這人老把他當小孩逗。
想了想，還是決定不說。
他實在無法接受，一個十七八歲的自己做出這種事，還不如假裝自己是一隻小貓，等到將來找機會跑出去，這件事情就能一筆勾銷。
他努力克服心中的羞恥，試探地伸出手，放進了男人的掌心。
顧隨之看著手裡的爪子，心情頗好地捏了捏，見他要收回去，道：“幹嘛？這才多久，一點誠意都沒有嗎？”
他故意恐嚇：“再不乖乖聽話，我就把你丟在這裡了，小心被什麼東西叼走哦，比如餓了好幾天的老虎，比你整個貓還粗的蟒蛇，有毒的蟲，還有咬人很疼的螞蟻……”
林慕心想你還真會編，他又不怕這些，心氣不順地偏過臉，只有爪子，還誠實地勾著男人的衣袖。
顧隨之把他身上亂了的毛順回去，小爪子塞回懷裡，心滿意足地抱著貓回去了。
小貓咪真好騙。
又被他嚇唬到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就變回來了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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